第4062章 反噬
狂风呼啸。
山林摧折之下，发出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巨响，恍如鬼门洞开。
辰天单手持握朱赤大槊，拖拽于地，伴随刀尖嚯嚯擦出刺眼的火花，芜湾上空的战云浓郁得化不开，更增雨势。
他徐趋向前，步步紧逼黄大仙，每跨出三尺，高大颀长的身影之中便浮现一道道兵魂。
待到不足黄大仙十丈之时，辰天仅以一人之姿，浑身散发的战意胜过百万雄兵，搅得周天寒彻。
此乃分影之术。
世人只知沧汐殷氏深谙此道，特别是五影长老因此名震天下，仅凭分离自身的三道神魂，可以做到移形换影，更是可以随心所欲的潜入秘境，可谓无孔不入。
永泰城泉台判官李承锋，沧汐殷氏知事堂执事吊鸧，无不兼修分影之术。
简言之，凡是潜伏在阴影之中见不得光的人物，大多都深修此道，分影之术也因此成为杀手的标志，臭名昭著。
此外。
更有甚者。
就连临江城名不经传的周祐福，一心钻研兵书意欲成为军师之余，也曾前往雁山灰原古战场，大肆收集盘龙宗的英灵，最终炼成鬼雄时刻带在身边当做保命底牌。
而这也是分影之术的另类用法，殊途同归，终究还是依靠宿主发挥战力。
但世人不知道的是，分影之术最早来起源于道家，发自兵家，其实根本与阴祟毫不相干。
所临兵斗者斗者，皆列阵前行。
这凭借的正是一股大无畏的孤勇，当仁不让，舍我其谁。
而辰天遭遇五影长老咫尺境九重天的超凡强者，震爆不死，侥幸存活的经历让他道心愈发澄澈，理解分影之术也别有一番心得。
更重要的是，他实质掌握沧汐北域最为精锐的百战雄兵，轻而易举的可以改写史书走向。
仅凭这份由内而外的底气，辰天参悟分影之术，远胜潜伏在阴暗角落的腌臜之辈，说是水到渠成也不为过。
现在他横槊却立，恍如战神孤守天门，雄姿英发。
黄大仙被这股厚重的威压逼得抬不起头，两腿颤颤巍巍之余，膝盖发软，几欲跪倒在地。
附近的魑魅魍魉更是经受不住重压，伴随辰天每迈出一步，他们便佝偻身形匍匐一寸，最终紧贴地面轰然被榨成粘稠的绿汁。
一千两百名水妖私军未完成任务，转瞬而已，使得他们反而变作看客，兴高采烈的为辰天鼓掌喝彩。
然而已经成为孤家寡人的黄大仙仍不屈服。
他梗起脖颈之余，紧咬牙关，绷得两鬓青筋险些钻破脸皮，强行催动脊骨长地禅杖，命令鬼婴集群发动攻势，企图正面硬撼辰天。
可是鬼婴刚从邪气迷雾之中钻出，抬头看见辰天身后耸立成林的兵魂，居然慑于浩然正气的威压，竟齐刷刷的回头看向黄大仙，然后露出森森白牙。
下一瞬。
鬼婴尖叫狂吠，咧嘴张开尖细的针牙，蜂拥扑向黄大仙，咬得他血肉模糊。
幽蓝鬼火扑烁之下，黄大仙的影子也变得千疮百孔，显然鬼婴稍稍恢复神智后，认清始作俑者而最终噬主了。
俯望恍如被蛆虫分食的黄大仙，辰天却未听到半点痛彻心扉的惨叫，多多少少有点意外。
细想来，黄大仙敢于背叛宗门而另立山头，并且趁势搅动风云，终究算是不甘于平庸的狠人物。
只不过他剑走偏锋，太过于急功近利，最终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罢了。
“天不顾我！”
“天不顾我！”
黄大仙咬牙切齿，破口大骂，他伸出血淋淋的双手抓住脊骨长节禅杖，怒不可遏的敲向鬼婴。
先前受到本体的控制，鬼婴还算本分，但现在明知万劫不复，不可能再久轮回了，鬼婴丝毫不惧黄大仙手里的脊骨长节禅杖，反倒扑咬得更凶猛了。
黄大仙奄奄一息，嘴上却是不停：“你们这些人流孽种，生于不伦，死于猥贱，何敢反向噬主！”
“若非有我！”
“你们睁眼看世界的机会都没有！”
“不是喂狗，便是混合屎尿倒入粪坑！”
听到这里，辰天愣了愣，突然想起黄大仙原先正是孤织设立在姑苏城内的杀手，专职潜在风月泉所，负责处理目标。
那他必定见过太多不为人知的肮脏龌龊之事，而为数众多的歌女舞姬接客后，必定……
难怪黄大仙掌握大量死婴。
思绪闪过，辰天摊双手虚按向下，操纵百万兵魂齐齐向前重踏，一击荡平鬼婴。
他瞥了瞥倒气如抽丝的黄大仙，转身离开，途经谢蓬帆之时，淡然道：
“交给你了。”
“看着处理吧。”
回望辰天前去整编的背影，谢蓬帆满脸复杂，深知辰天是要给自己留下机会，一个建功立业的机会。
但他看向瘫痪在地，还在不断痉挛抽搐的黄大仙，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任谁想到，两个月之前还是共坐屋脊饮酒的同袍手足，猝然反叛，以致不死不休？
不过想归想。
谢蓬帆拎起钢钗走向黄大仙之时，已经换上一幅冷冰冰的绝情面孔，平静道：
“你错了。”
“我从来都不曾优柔寡断。”
话音落地，淬炼点出倒刺的钢钗再次洞穿黄大仙，这不过这次不再是腰腹，而关乎性命的心肺。
黄大仙瞳孔涣散，经过鬼婴反噬神魂，早已丧尽观感，如同被关进暗无天日的地牢，目力所及尽是黑暗。
但他弥留之时，分明感受到一丝光亮以及一声清晰的声音：“别来无恙啊，兄弟。”
然而未等他仔细思忖是谁在呢喃，代表死亡的无边黑暗旋即彻底淹没神识，使其双眼只得呆滞的仰望沧汐纪元十万九千年十月廿三日的天空。
雨停了。
慢悠悠的开始下雪。
风也停了，细如盐粒的雪点子落得很快，纷纷扬扬的很快盖住遍地尸体。
满腔热血终究抵不住深秋寒意，缓缓凝成冰碴子，踩之则碎，噼里啪啦的还挺清脆。谢蓬帆围绕黄大仙踱步半圈之后，最终坐在他身边，一点接一点的收拾尸骨，全程沉默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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