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二点，江拾月立在洗手间门口压腿，看着宋霖抱着马桶吐得起都起不来。
她扭了扭脖子，调整了语气，想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幸灾乐祸。
“你说你这，有什么意思呢，喝完红的喝白的，也没喝出个好歹来，倒是把自己给喝倒了。”
宋霖刚刚吐过一轮，直起身子指指她：“你个铁石心肠的女人……呕……”
他又趴回马桶上连呕几声，接着软软靠在一边的墙上，继续对她控诉，“我都吐成这样了，也不见你给我倒杯水……”
“我拿了呀。”洗手间的排风扇轰轰地抽着，江拾月捏着鼻子走了进去，把洗手台上的杯子递给他，“孙姨熬的醒酒汤，你喝两口。”
宋霖刚接过杯子，她就快步退了出去，在门口长吐一口气，“你喝吧，喝完下面还有，我给你端去。”
宋霖是真的喝多了，虽然吐了许多出来，但脑子跟平常比起来就实在是不灵光了。
他看看自己手上的杯子，又看看门口站着不肯进来的江拾月，眉头一皱，抬手就连杯带水地掷了出去。
“诶你！”
江拾月本歪靠在墙上，这会儿立时站直了，“宋霖你别借酒耍疯啊，我警告你……”
“你警告我什么！”宋霖没等她说话，张嘴就嚎了起来，“你为了那个臭男人你要警告我什么！”
他恨恨捶地，“江拾月，你对我太坏了，你对我太坏了，那狗屁顾以冬的居心路边的狗都能看出来，你居然说我想多了！”
江拾月被他这嗓子吓了一跳，人往后退了退：“我真没有，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你真的想多了……”
“什么想多了！”
宋霖继续还好嚎，这会儿还带了点哭腔，“就连罗良俊他都知道要帮我赶跑那个顾以冬，就你……就你……”
他手抬了又抬，末了又捶到了地上，“你对我太坏了，江拾月……”
他摇摇头，囫囵抹了把脸，接着忽然屈身抱住双膝，脸埋在膝盖里，过了会儿，肩膀就微微颤抖起来。
江拾月眨眨眼，什么意思，这是哭了？
不能吧？喝了点酒就能脆弱成这样？真的哭了？
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问：“宋霖？你哭了？”
但宋霖没吱声，依然抱着膝盖不抬头，而且肩膀也在继续耸动着，节奏还越来越激烈了。
江拾月眉心一跳，这会儿也顾不上那满屋子的酒味了，抬脚走了进去，蹲在他身边，先是推推他的肩，见他没什么反应就想拽下他的手，但宋霖的力气比她多了，他的头牢牢地塞在了手臂和膝盖之间，一丝缝隙都没露出来。
江拾月也给折腾累了，但也实在没什么哄人的经验，她一贯才是撒脾气的那个，如今宋霖被她气哭了，她反倒手足无措了。
“你……”
她一根手指戳了戳宋霖的手臂，“别哭了，男子汉大丈夫，为了这点事情就要哭，丢不丢人啊。”
宋霖依旧不说话，人还往边上一转换了个方向，背对着江拾月。
她挠挠眉毛：“你要是再不说话，那我可出去啦。”
她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我真出去啦。”
她又退出一步，“我真出去啦？”
宋霖就跟没听见似的，不抬头也不说话，江拾月短促地呼出口气，迅疾上前蹲下，一手伸进他胳肢窝，一手在他腰间上下呼着，宋霖没防备，哈哈一笑就松开了身子，下意识地就侧弯了过去，要躲避江拾月的挠痒痒。
江拾月趁机扑了上去，人横在了他膝盖上，捧住他想要遮挡的脸，一看果真挂了满脸的水，也不知道是汗还是泪，但眼圈确实是红红的，连鼻头都红了。
他没了晚上面对顾以冬时手拿把掐的那副模样，耷着眉丧着眼，连嘴角都向下撇着，现在江拾月躺在他怀里，他却不为所动，手撑在身侧，偏头不肯看她。
江拾月见他这副雨打风吹去的模样，一方面觉得新鲜，一方面觉得好笑，努力压了压嘴角，这才放柔了声音想哄一哄：“别哭了，我知道错了，下次不说了。”
宋霖冷哼了声，头别得几乎跟身体平行了，依然是一句话都不说。
江拾月轻咳了声：“好啦，我以后绝对不跟他单独联系，要说话也一定有第三者在场的情况下，行吗？”
宋霖抬手要把江拾月推下去，她眼疾手快，一手勾住他脖子，整个人一起又一落，跨坐在宋霖腰间。
她探身取了马桶边的抽纸，要给他擦脸上的水，宋霖一躲，终于开口了：“这是擦屁股的。”
“啧，什么擦屁股的，马桶都电动的，这就我放在这儿化妆用的。”
江拾月随口一诌，把住他脸，细细擦过，“你看你这脸上，哭得这么惨呢。”
宋霖也不否认，扭头又哼了声，压着眉毛控诉：“江拾月，你就是不爱我！”
“我……我……”
江拾月下意识地想反驳，但我我了半天都没说出来否定的话。
宋霖胸膛快速起伏了几下，握着江拾月的腰就把她端起来放在了一边：“你连骗我都不肯，江拾月我算是看透你了。”
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还趴在地上的江拾月，哼了一声就要甩袖离去。
此时此刻，江拾月知道自己应该拽住他的腿，高低再哄骗两句，可她实在憋不住了，倒伏下去就哈哈笑了起来，一笑就收不住了，越小越大声，笑声回荡在洗手间里，几乎有了回音。
宋霖僵僵的脸上裂开了道缝，渐渐扩到耳后，最后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江拾月！你还笑！你还笑！你还是人吗？啊，你还是人吗？”
他抬手捂住眼睛，话音里又有了哭腔，“我好伤心，我好难过，你却在笑！”
江拾月连连摆手：“不是……哈哈哈……不是……哈哈，对不起，我不该笑，我不是不爱你，我没有……”
她说着话爬了起来，抬眼一看宋霖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脑子里灵光一现，快步跑出了洗手间，拿了手机又进来了。
她点开照相机，对着宋霖就拍了起来，宋霖此刻虽然神志不清，但还是走近几步想挡住镜头。
江拾月往后退了几步，脸上还是笑意未减，嘴上却说：“我爱你啊，宋霖，我没骗你。”
她镜头里的宋霖红着脸，顶灯打在他眼睛里，尤带着些亮亮的水花，他撇过脸：“我爱你，我没骗你，你爱我，你在骗你自己。”
“江拾月，你就是个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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