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归不知里正夫妇俩心里的盘算,若她早早知道了,想必也不会有几日后那哭笑不得的撞面,竟生生地挑开了两人藏了许久的情意。
铺子停一日两日的还行,长久地关下去总不好,客人们虽有了面上的照应,但不能耗费这份心意。因而第二日一早春归便简单收拾了准备回去。这一趟看望了几个长辈,解决了番薯的供应,又叫耿荣认了认门,日后除了镇里他也有个落脚的地儿。
蔡氏那里也是起了大早,给两个老人做了一桌子早饭,勤快地扫了屋子清了院子,忙上忙下,李老爹夫妇看在眼里又是欢喜又是无奈。
待两家人碰头,就等一早就上山打猎物的志高回来将她们送上去了。
不同于头一回离开时村子里的人只远远望着,今儿一早就有人上门,拉着春归又是闲话又是道谢,说完了也不走,给孩子们摸出几颗糖,或是在旁这么看着。陆陆续续又有一个两个地过来,还是一样的流程,看了又看,谢了又谢,倒把几个孩子夸得不知所措。
春归也不好就让人这么干看着,便又摸出一盒子点心摆了盘给一堆人送上了。
几个妇人怪不好意思道:“本来是送你们一程,没成想又吃上了春归的点心。”
春归边给知平整理衣襟边笑道:“瞧婶子们说的,我就爱家里热热闹闹的,给婶子们吃点心怎么都不嫌多呢!”
“婶子们若是爱吃,日后铺子里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了,我先给送来尝鲜!”
“哎哟,越说越不好意思了,咱们今日竟是来讨点心的!”
春归听着耳边热闹的说话声,心里一阵温热劲儿涌上来。说实话她就是喜欢这样的日子,邻里乡亲和和睦睦,今日你给一口吃的,明日我送一碗喝的,这样长长久久地把日子过下去才好呢。
没一会儿总算等来了志高,却没想到里正跟村长也一道过了来,此时春归家门口已经聚了好些人,正让开一条道来。
春归正想迎过去呢,里正跟村长倒是先让开了,后头一个粗布麻衣瘦精精的年轻人正半垂着头,试探地看一眼又看一眼的。
春归转念一想,心里便有了数。
果然人堆里有人讶道:“这不是柳仁那小子吗!今儿怎的出来了!”
春归一愣,柳仁?照这几个村子的姓氏,估摸着还是知行几个的远亲吧。
这家里没了长辈的,按理说宗族里该稍稍照拂,也用不着村长里正去忧心,可照着柳家族长那不作为的性子,想必也没理会这个青年。
春归敛了神色,心里对柳氏宗族的人更没什么好感了。
瞧见春归神色有变,那叫柳仁的青年赶紧又低了头,看着胆子也并不大。
还是村长往前走了两步,满脸欣慰道:“春归呀,阿仁他缓过劲儿来了,愿意跟你一道走!说是月钱也不必付,给他个吃住的地儿就成了!”
春归一听这话就不由得看向耿荣,这两个倒是一个模子出来的,都喊着不要月钱,只要管吃管住的。
看来也是个知足又敦厚的性子。
春归笑了笑:“怎能不要月钱呢,不然我不成那扒皮的掌柜了!四钱的月钱定下了就不改了,也管吃住。”她看向那面色微红的柳仁,善意道:“村长怎么同你说的那便是什么样,你只管好好干活儿就成!”
她一说完,里正便拍了拍柳仁的肩膀,将他带到了春归边上。
“她是个好丫头,不会亏待了你,你好好做事,等攒了钱娶一房媳妇儿,你爹娘在地下也放心了!”
说到他爹娘,柳仁眼眶又是一红,抬袖抹了抹眼角,退了几步朝村长里正各行了一个大礼,又转向春归,一模一样地鞠了一躬。
春归赶紧示意耿荣将人拉起来,温和道:“我只与你大了两岁,日后也跟阿荣一样叫我春姐便是,介绍这些琐事等回去了再说,咱们也不耽误功夫了。”
柳仁连连点头,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的耿荣便随他站到一边了。
这头讲完,对面那群人早已懵了。
“……春归,你这是要将阿仁带到镇上去?”
春归点头笑笑,又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交给村长:“我那儿正好缺个人手。”
村长一接过荷包便一脸震惊,这重量掂量着怕是有十两!
不得村长开口,春归便微微摇了头,村长也只好将满口的话咽了回去。
人群里窸窸窣窣的,看着平日里不见人不吭声的柳仁,眼神也热切起来。这要是到了春归那铺子,日子哪会过不好呢!家里有适龄闺女的妇人早就琢磨起两人般不般配了。
春归不愿张扬,里正却乐意给春归挣上一份情面,便将这一老一少的安置同众人说了说。
说完倒是连个声响都没了,众人陆陆续续看向春归,有的眼睛已经红了一圈。全村的人,种地的种地,中不了地的一个被带上去当了伙计,一个年纪大的干脆给了贴补,看村长刚刚的神色,那荷包里的银钱份量怕是不小!
春归这什么意思他们还能不懂吗,这是要把小凉山给拉拔起来啊!
枉他们在这些孩子落难时并未有过任何照拂,却在人家有出息的时候受了恩惠,春归这样的丫头,饶是心肠硬的人都不免叹气。
“丫头,咱们谢谢你了!以后必定好好过日子,对得起你的这份好意!”
“对!咱们小凉山也能好起来!就等着瞧吧!”
春归这般给出路给照应的,若是这样还是半生穷苦,那就是他们自个儿作的!
此刻一个又一个的乡亲做着保证,听得春归也是一阵心酸。只她心里还有几分忧虑,想了想还是同众人开了口。
她扯了扯嘴角,朗声道:“各位乡亲,我只给了一条路子,可日子还是得由你们自个儿来过,活成什么样儿以后才能知晓。”
“按理说我也无权过问乡亲的日子,但今日我仗着各位疼惜就多说几句。”
一众人连忙道:“你说你说!”
春归笑笑:“我也听过高门落魄的,见过仰着父辈作威作福的,将日子虚度最后一事无成的,人家背后有人撑着尚且因浑浑噩噩的心态将日子过成一团乱,而我们穷苦人家,身后无倚仗,又前路茫茫,唯有将脚下的每一步走得踏踏实实才行,每一步都落到实处,一步步地往前走再往上走,待日后回过头来才方知踏实度日的可贵。”
她一番话说着,眼前的众人包括村长里正早已陷入沉思。
春归看看一旁若有所思的耿荣跟柳仁,继续道:“我并非要乡亲们做什么,只是我今日给了这条路子,望乡亲们勿要将它当做通天道,它也并非是什么通天道,过好日子才是正理啊……”
待说完,人群依旧无人声响,个个沉默地思索着什么。春归也不打扰,朝门口的志高打着手势,也预备着走了。
只村长最先反应过来,满眼欣慰地看着她:“咱们活了这么多年,倒是咱们春归想得明白。”
“是啊!踏实过日子才是正理!靠着自个儿才能长久!咱们春归不也是靠着自己个儿这般立起来的吗!”
村长说完,底下人也陆陆续续地反应过来了,过了这么大的岁数,倒不如一半大丫头看得通透。
有闲不住嘴巴的早早地喊了出来:“春归,你放心,咱们都明白!待我家那小子长大,咱们小凉山指定换了新模样!”
这家的小子才两岁,刚记事儿的时候,待他长大还有好些时候呢!
春归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心里温温热热的,又激动又感慨。
另有人也附和着:“咱们就每个人踏实前进,不愁咱们的儿子孙子过不上好日子!哪怕再来个大旱天也不用怕!”
春归掩了掩眼角,几十年前的小凉山靠着一群如今已垂垂老矣的长辈们修桥铺路开私塾,今后的小凉山靠的却是每一个身在小凉山的乡亲。也唯有每个人都参与进来,村子的繁荣才会长久。
村长已经不知道说什么,这些老一辈没有一个不感激春归的这番话,将乡亲们的激情全数调动了起来。
在众人不舍的道别声中,春归一行人踏上了回去的驴车。
柳仁毕竟年纪稍大,随着志高志存坐在驴车前头,刚刚听了春归的一番话,他哪能不明白自己跟了个好人,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他暂时放下了孝亲之念,憧憬着未来的日子。
而岁数小的耿荣多少不用避嫌,便被换到了驴车里头,好在驴车够大,坐得下!
待回到镇上,给柳仁分出了院子里的一间房,床铺家具也都采买了新的,柳仁自个儿小小的一个包袱倒是不够看了,放在崭新的房间里格格不入,他小心翼翼地看向耿荣,耿荣哥俩儿好地搭搭他的肩膀。
春归也知道柳仁正不好意思着,他对耿荣有几分亲近,有耿荣带着,过不了多久也好了的。
而她也有最重要的事儿做——给知行跟祁佑最后收拾一番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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