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爹这是碰着了大好日子,又乍然得知程天保颇有改好的迹象,心里便发了软,一封请柬送过去到底全了心意,只这也要祁佑这苦主应了才行,这才想着问问春归的意见。
春归何尝不明白李老爹的心思,程天保这人她未有多接触,但也知这人的转变是自柳贵李兰那档子事后才有的,她怕他再出什么纰漏影响了祁佑的前程,才容他种上一两块番薯地有个指望,这事儿本是出自为祁佑考虑的念头。
或许这误打误撞的一桩加上李兰一事叫程天保悔了一丝半点,才有成亲那日的十两礼金,跟半月前跟里正夫妇的报信儿,不论如何,他应是有悔悟的心态。
思及此,她笑了笑:“这是爷爷家里的大好事儿,请得多多的人来热闹一番才好。要说到他……”
春归顿了顿:“如今这境况,咱们也无心去计较些什么。”
个人有个人的前程,祁佑这两年来渐渐褪去阴郁的性子,到今日已有更要紧的事儿要去想去做,心里虽偶有不痛快,却也将其视作无常。
李老爹点点头:“好……好,那爷爷等会儿叫你志高哥将请柬送过去。来不来由他自个儿决定。”
他也不盼着什么一家和睦,到了这境地,也难有一家和睦的情状,只面上过得去自求无愧于心就行了。
回了家里,郭如意已将屋子里一干琐碎收拾了干净,整间屋子还跟从前一个样儿。
院子外头因有乡亲们时不时地照料,水池里还有多多的活鱼,偶尔有田间劳作的人过来捞一条加个菜,或是拔些院子里的菜。时常有人走动,两间屋子也不算荒废。
原以为知行跟祁佑得明日才能过来,没成想晚上吃了饭,一辆马车便在村口停下了。
雇来的车夫帮着将礼盒送进来,三人一趟加起来也有好一些。还道是两人特意去挑的,知行却摆了摆手。
“镇郊那洪老爷子送来的,为着圣上那五十两银子的奖赏,特意来致谢的。”
家里什么都不缺的,还不如送这里来,明日给蔡氏添个喜头。
春归感慨道:“洪老爷子真是,这私窑献出来供着练手艺本该是咱们去谢他,如今倒是反过来了。”
“越姐姐不知道,我爹也算跟洪老爷子有些私交,洪老爷子年轻时也是念过书的,无奈家道中落,只能为着家计从商,没能高堂中榜也是一大憾事,如今能因私窑得了圣上嘉奖,算做一道宽慰。”郭如意扶了扶堆得老高的礼盒解释道。
知行恍然大悟:“原是如此,我还想这老爷子也是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的,一道奖赏竟高兴到了现在。”原是夙愿得偿。
郭如意嗔怪地瞥他一眼:“你这得了圣上青眼的自然不懂。”
“你瞧瞧自那日你们嘉奖过工人后咱们家门口来来往往多少商户家仆,你以为他们都闲得慌?都盼着再得个由头,能叫他们也得一份殊荣呢!”
知行无奈:“我怎么注意得到,如今虞县一团乱,每晚回来都是深夜了。”说着特意又朝自家夫人加了一句:“这才叫你晚上别等我,早早地睡了才是。”
郭如意见他眼下也是一片青黑,叹了口气:“你这样叫我怎么睡得下,陪着你我也舒坦着。”
夫妻俩自顾自地说着,互相宽慰的言语之间又颇有无奈之感。
春归不扰他们夫妻之间的小话,只拉过一旁也是有些疲惫的祁佑:“怎么了?虞县可有什么动荡叫知行忧心的?”
祁佑笑了下:“都是些常年遗留下来的问题,一时半会儿是解决不了,只知行性子急躁,又与年岁大些的老人家相关,他心肠软不免有些受不了,想着快些解决。”
“老人家……可还是那些下无供养的老人家?”
祁佑点点头:“这些时日他便是忙着看顾这些老人家。”
春归闻言便皱了眉,花了几日看顾老人家?如意白日里在马车上说起时她还只当是寻常,这老人家上了年岁是得看顾。
可照祁佑说来虞县不单单仅几个孤寡老人,怕是多着呢,既如此,知行一个人怎么看顾得过来。
这虞县是个什么境况,竟要知行整日奔波于看顾县民上?还得整日早出晚归,竟是比之前官窑在建时还要忙碌?
春归顿时一头雾水。
祁佑见她这神色,便想解释一番,没等他开口,春归倒先反应过来,这两人怕是一路过来还没来得及吃晚饭。
政事说起来怕是没完的,外头天也黑得差不多了,明日又是重要的日子。
她压下满头疑虑:“这事儿等明日过了小小的满月宴再说,你俩先吃了饭,好好休息。”
知行跟如意眼里那片青黑,再不休息明日怕是要累得慌。
那夫妇俩有话要说,春归精神还足,正好厨房里还有白日里几个婶子送来的蔬菜面粉,摊些饼子垫垫肚子也好。
两人走到小厨房里,祁佑自如地坐下生火,重回这厨房,两人也未有陌生之感,一个生火一个洗锅。
祁佑抬头看了一眼忙碌的春归,不由得笑了笑,他的这个夫人如此聪慧,想也知虞县的问题一两句话扯不清。
她自是没想错的,松虞两县虽毗邻,却各有各的情状,官窑之后,他与知行也各有各的琐碎要处理,他这儿不过是上个县令为了大旱一事无暇处置的各项案子,而知行那儿却是麻烦许多……
摊饼子快,再加上两道小菜,吃完便各自回了房。这一事春归暂且压着未表,只待明日后再提。
第二日一早,天就微微亮,外头的鞭炮声儿便响了起来。
噼里啪啦的声音从窗户外头穿进来,将床上的两人惊得一震。
春归偏过头对着同样被吵醒的祁佑无奈一笑:“李爷爷得了个小曾孙女,高兴坏了,竟这么早就放起了鞭炮。”
祁佑面上也还有困倦,笑了笑,转头将人搂进怀里,捂住耳朵:“再睡会儿吧,等天亮了再起。”
被捂了耳朵声儿便小了些,春归也乐得自在,闭了眼继续睡了。
祁佑将人搂紧,听着外头的鞭炮声儿,竟也渐渐地睡着了。
微弱的月色透着窗进来,打在床沿,倒称得外头的声儿也柔和了些。
好在李老爹放了一挂后便歇了,好叫这对夫妻安安稳稳睡到日出。
……
等几人起来后,外头已经有几分吵闹,清早先去放了田水的乡民们有说有笑地往村尾走去,说笑声全数传了进来。简单收拾后,阿荣阿仁从隔壁过来,将昨晚洪老爷子送的一干礼盒抱起。
好好休息了一晚上,知行夫妇俩面色都好转了些,今儿是大好日子,知行也暂时将县里琐碎抛诸脑后,跟祁佑一道将自家准备的礼都带上。
村口至李老爹屋子所在的村尾得走上好一会儿,可这会儿在村里,一路过去都是乡里乡亲,春归几个也不打算坐马车了,就这么一路打着招呼慢悠悠地走过去也好。
虽是正午才正式办这满月酒,可一大早李老爹这家门口已坐满了人,吃着瓜果点心,热热闹闹地恭贺李老爹一家子。蔡氏她娘自打闺女生了后便来时按着习俗酿米酒,做红鸡蛋,此刻米酒,红鸡蛋也都摆在十几张桌子上,加上镇上有名的饼子点心,和春归铺子里的一干零嘴儿,这满月宴的点心就已是大大方方的。
春归一行到时更叫场面热闹了许多,全数乡亲都热情地喊了人。
阿荣阿仁加上祁佑知行手里抱的拎的,这满满地一大摞礼盒叫众人吃了好大一惊。
有妇人有意调笑:“我还道我带来那几大篮子鸡蛋腊肉已是顶了天呢,竟忘了还有个春归呢!”
“还望李老爹见了春归送来的礼后别把我们的给扔出去才是。”
李老爹心里眼里尽是笑意,闻言忙摆手:“不扔不扔,就是什么都不送,今儿的酒宴都随便吃!”
“哎哟!李老爹人逢喜事,咱们今儿就吃垮了他再说!”
李老爹是打心眼儿里高兴,自然随小辈们调侃。
清早的瓜果点心都是随便吃,而乡亲们自家里也是有事儿做的,这会儿不过是趁早来庆贺一句,庆贺完,剥一个红鸡蛋先过过瘾便先回了家。
只几个来帮忙的,此刻已经开始准备正午的酒宴了,春归跟郭如意两人已进了里间同蔡氏说话,逗弄逗弄孩子,难得的惬意时候,知行祁佑就在外边同李老爹村长几个说着话,从今日这桩喜事说到村里大小琐事,也自有一番说道。
临近正午,清早离开的一众乡亲又陆陆续续地过来了。
几桌子人随处说着话,聊着聊着不免说起送了什么礼,说到送礼,又不由得看向那堆了整整一大摞的礼盒,可还没感叹几句春归呢,不远处竟是又跑来了两辆双驾马车,看着架势也是往李老爹家门口来的。
没一会儿两辆马车便停了。
双驾马车上下来了一对穿着不普通的夫妇,有眼尖的立刻喊了一声:“这不是郭老爷郭夫人吗!”
“郭老爷竟也来了?!”
众人还在惊讶郭老爷夫妇竟也来了这乡里,后头跟着的五六个小厮一下叫他们噤了声,只见这几个小厮个个手里抱着精致的礼盒,想也知道里边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好物件。
“……阿珍这小闺女的面子可算大了去了!两个县令加上郭老爷上门来庆贺这满月酒,这几十年来可没哪个人有这样的福气啊!”
郭老爷夫妇都是极为和善的,见了乡里人,哪怕不认识也是笑脸相待。待李老爹听着动静,带着一家老小来迎接,郭老爷更是笑道:“老伯别怪我们来打扰,今儿是大好日子,我就自作主张带着老妻来沾沾喜气了!”
又朝边上的村长里正一一问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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