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梁群干脆地说:“我和苏生交接的时候,他根本没提到这笔钱。”
那笔募集了四年的基金,将近上百万,就这样不了了之。尽管所有人都心知肚明:那笔钱不是被苏厚林贪了,就是进了梁群的腰包。
但是,没有人再多说一句话,包括伍世刚。
与此同时,大家真切感受到了什么叫“新官上任三把火”!
那天早上,我刚打开电脑,就接到徐会婷的电话,带着哭腔说:“这个早会,我没办法开了。”
原来,刚才,她象往常那样,正在给作业员开例行早会,忽然感觉,作业员都吃惊地望着她身后。她立刻回头,发现新经理梁群正不声不响地站在那儿,立刻吃了一惊,结结巴巴道:“梁、梁生……”
梁群便摆罢手:“你继续讲下去吧,我只是随便听听听,别紧张。”
徐会婷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很紧张,旁边毕竟站着经理,说错话可就完蛋了。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她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就匆忙把早会讲完。
她刚想宣布散会,梁群却皱着眉头问:“怎么没看到你们的组长和课长呢?”
徐会婷大气不敢出:“他们都在五楼办公室,一般不参加早会。”
梁群冷冷地“哦”了一声,忽然走到一个名叫陈晨的女作业员面前,大声呵斥道,“你难道不知道?在车间不允许把手套脱下来吗?”
陈晨立刻胆怯道:“对不起。”边说边迅速把手套戴上。
徐会婷吓得汗得出来了,责备陈晨道:“怎么回事?我刚才还强调这件事,你怎么马上就犯了。”
陈晨哭沮着脸:“刚才我手有些痒,就脱下来抓……”
梁群却粗暴地打断她的话:“手痒就脱手套,要是身子痒你是不是要把防尘服脱下来!工号是多少?叫什么名字?”
陈晨立刻涨红了脸,强忍着泪报上自己的工号:“F46XXXX,陈晨。”
梁群当即就记下了,然后沉着脸离开。
说到这里,徐会婷更加焦急起来:“陈晨是个很好的员工,你说梁生会怎么处罚她?”
我只好安慰了她几句:“放心吧,陈晨不会有事的。”
徐会婷半信半疑。
很显然,梁群这样做,并不是为了教训一个普通员工,而是想杀鸡儆猴!
果然,第二天的管理人员例会上,梁群出现了。
伍世刚并没有意识到什么,而是象往常那样,给我们讲了一下应该注意的问题,并把一些临时性的事务做了安排后,正要宣布散会,梁群忽然站起来。
伍世刚微微有些诧异:“梁生,请问,你有什么事?”
梁群冷冷地瞪了他一眼,严肃地说:“我连续几天进车间巡查,发现存在很多问题!首先,开早会的时候,组长和课长没有到场;其次,线长对作业员的管理很不严格;还有,车间的纪律非常散漫……”
伍世刚立刻道:“按照惯例……”
按照惯例,每天早上车间操作员工开早会的时候,通常都是线长在现场主持,组长、课长则是先进入五楼办公室,看对班汇总的生产状况表,找出其中的问题记录下来。这些生产问题,有些是要找品质或工程部门解决的,有些是要开会讨论解决的,都很重要。
没想到,梁群却冷冷地打断他的话,不耐烦地说:“惯例是可以更改的!以后,我要求你们做到下面几点:每天早会时,组长、课长必须全部到场;线长和作业员全部都要保持立正姿势;加强员工纪律,特别是上洗手间时间,必须严格控制在公司规定的十分钟以内!”
我忍不住举手发问:“可是,梁生,如果我们早会到场,就没有充足的时间,检查前一天的生产状况表和生产问题。出了问题的话,就不能及时解决了。”
梁群不满地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这有何难?从明天起,你们提前一个小时来上班就行了。”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十分诧异!现在是每天七点半上班,如果提前一小时,就要六点上班,五点起床,而且,还不能申报加班,就等于每天免费上班一小时!我张了张嘴,想把这些话说出来。但是,看到他冷峻的脸,我只又强行咽了回去。
别的人也和我一样,被迫保持了沉默。
梁群脸上的神色才略有缓和,扫了线长们一眼,点名道:“你们还有问题吗?”
线长们互相看了看,蒋玉玲大着胆子举手道:“早会时,立正倒是没有问题,但是,上洗手间时间能不能宽限五分钟?因为我们出无尘车间,需要穿脱无尘衣及手套、进出风淋室,这套程序就需要十分钟左右了,根本没时间上洗手间啊。”
所有人都纷纷称是。
梁群却坚决道:“我知道进出无尘室很费时间。但是,既然公司有这么个规定,我们就一定要严格执行!你们明白我的意思吗?”
话己至此,谁还敢再多说半句?
明眼人都看得出,自从苏厚林走后,伍世刚的日子,便不好过了。
在权力高度集中的FKS,任何一级管理人员要做的,真正决定工作价值、存在价值和让你过得好不好的人,命运取决于上司。
伍世刚显然适应不了梁群的强势管理,散会之后,我、张红梅及江春华再次询问,是否要提前一小时上班时,他很随意地说:“可能梁生也是一时生气,才这么说的吧。没事,明天正常来上班就行了。”
我们三个组长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提前一个小时上班,意味着早晨最香甜的那一个小时睡眠就被剥夺了。幸好伍世刚开明,否则,真让人难受呢,何况是提前来上班,公司也不会给我们算加班费。
第二天,我按正常上班时间刷了卡,象往常一样不紧不慢地走进五楼办公室。喝了点水后,便开始埋头看前一天的生产状况表。正看着,桌上的内线电话突然响起来,我刚拿起电话,里面便传来伍世刚急促的声音:“杨海燕,我是伍生,你快到车间来吧。”又补充了一句,“把张红梅和江春华也一起叫过来。”
我叫上不远处的张红梅和江春华,一起向车间走去。
江春华连声道:“不会是梁经理又去车间了,这下可惨了。”
张红梅:“那倒没什么,反正昨天我们己经问过伍生了。是他让我们正常上班的,要是梁生生气的话,那也是生他的气,不关我们的事。”
我不置可否:“但愿吧。”
张红梅担心地说:“我现在最担心的是我底下的那帮猪,如果他们出了问题被梁生看到,我可就惨了。”
怀着各种猜测,我们进了车间。车间里,作业员的早会还没有散去,我们却没有在任何一个产线的早会处看到伍世刚。便一直往前走,前面拐了个弯,就是线长级以上人员的办公区了。
我们刚走过拐弯处,就听到一声咆哮:“你以为你是老几啊?竟然把我说的话,当成是放屁!”
我和张红梅同时一怔,这是梁群的声音!我们对视了一眼,都有几分迟疑:要不要过去?犹豫了一下,我们还是来到现场办公区。
办公区内站着三个人,身材瘦小的梁群正对比他高一个头的伍世刚咆哮着训斥,仿佛面站的不是下属,而且不懂事的孙子。梁群精神抖擞、口沫横飞,伍世刚却微微低着头,表情有几分尴尬。
别说是一向清高的伍世刚,就算换作任何一个课长,当着下属的面,被上司当成孙子那样训,都会感到无地自容吧。
在我眼中,伍世刚是个做事很稳重的人,我们也从来没看到过他挨训。此时,我很怀念威严中又不失温和的苏厚林。我和张红梅不由对视了一眼,同时半角目光投向室内的第三个人—江春华,他显得神情平静,面无表情。
看到我和张红梅,梁群终于停止了对伍世刚的训斥,语气虽然缓和了,但仍然咄咄逼人:“我昨天不是和你们说过了吗?组长要提前一小时上班,你们为什么还要再去问伍世刚,难道我一个经理说的话不算话,他一个小小的课长说话才算话?”
我大着胆子道:“我只是觉得,提前一个小时上班太早了些,起不来。”
他更怒了:“人家江春华就提前一个小时来上班了,他能起得来,为什么你们起不来?”
张红梅只好道:“对不起,我们一定调整好作息时间,明天一定提前。”
我也连忙附和:“我们一定改。”
梁群这才缓和了语气:“好了,今天的事就不再追究,明天你们一定要自觉一点,不用我再盯着。”
虽然我们不情愿,但是上班时间还是不得不提早了一小时,并且没有任何加班费。我们都很沮丧,对于睡眠不足的我们来说,剥夺一小时,无异于一场恶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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