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夫人依旧是一身旗袍,端庄优雅,垂着眸看着楼下,淡而从容地说:“秋姨和冬姨到底也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辈,让你的人别这么对她们。”
程京宴直视着母亲,只问:“与幼在哪里?”
“跑了。”
程夫人说,“你和你奶奶给我找的这个儿媳妇,我从头到尾都不满意。做错了事,非但不肯领罚,还不肯承认,关她禁闭,让她反省,她居然越狱,实在是不成体统。”
程京宴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程夫人继续说:“老宅找了一上午,到现在都下落不明,你就是平时太纵着她,才把她一个什么都不是的野丫头惯成这副样子,一点规矩都不讲。”
“不讲规矩?”程京宴木然地反问,“她为什么要遵守你的规矩?”
他后退一步,下楼梯,“等我找到她,妈,我再来跟你算这笔账。”
“你?你在用什么语气跟我说话?”
程夫人愠怒,“你还要为了一个女人跟我算账?你知不知道,她那个对外宣称是她弟弟的孩子,那个叫林纪淮的孩子,其实是她的亲生子!”
程京宴丝毫没有停顿:“我知道。”
程夫人愣了一下,然后更生气了:“你知道?你知道你还留着她?你鬼迷心窍了吗!”
程京宴不再看她,转身就走:“我是知道得太晚。”
程夫人皱眉:“京宴!程京宴!”
程京宴没有回头,直接出主楼。
一出主楼,他那强行克制的情绪就隐隐有些压不住,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还透着一股苍白。
他再开口,嗓音有些嘶哑:“老宅的监控,查过了没有?”
叶颂把管家叫来,管家忙不迭回答:“查了查了,老宅一共三十个监控,但都没有拍到三少夫人。”
也就是说,林与幼避开了所有的监控。
她不熟悉老宅,就算是避开佣人逃出去,也不可能这么成功,每个监控都没有拍到她……除非是有人带她出去。
程京宴问:“程迢迢和程斯以在哪里?”
“大小姐昨晚连夜上山去请老夫人,二少爷昨晚没有在老宅过夜,说是海外部出了一些事,赶着去处理。”管家犹豫了一下说,“不过,许小姐在老宅。”
许枝梨。
程京宴的目光狭了一下,犹如开刃的刀,冰冷锋利:“暂时别让她离开老宅。”
等他找到林与幼,再来见这位“枝枝”。
程京宴离开老宅:“叶颂。”
不用他详细吩咐,叶颂知道该做什么:“我明白。”
他立刻调动人手,用他们的人再搜一遍老宅,再审一遍老宅的佣人,同时他联系林与幼的朋友们,问他们是否有林与幼的消息?
林与幼不是坐以待毙的人,说她不认罚逃出禁闭室,不算多意外,真正让程京宴感到强烈不安的,是她避开所有监控这个行为。
他想到什么,立刻打电话回樊楼。
郑姐接了:“少爷?”
程京宴直接问:“丢丢在家吗?”
“不在。”郑姐理所当然道,“昨晚就被少夫人带走了。”
“……”程京宴喉结滚了一下,隐忍地问,“为什么,不早说?”
郑姐愣了愣:“啊……我以为,少夫人是跟上次那样,假装离家出走,少爷您是知道的……”
林与幼带走丢丢,意味着,她不是简单的越狱,而是走了。
程京宴那颗心终于彻底冷静不下来了,沸腾着,翻江倒海。
……
日夜兼程,程迢迢总算带着程奶奶从山上赶回老宅。
一回来她们就听说林与幼已经逃了,程奶奶原本还松了一口气,结果又得知,林与幼是带着丢丢一起走,她的脸色霎时变得灰白。
她也想到了,林与幼不是简单的逃出老宅躲起来而已,她非常有可能是走了。
她那一瞬间气血上涌,头晕目眩,后退两步,程迢迢立刻扶住她:“奶奶!”
程奶奶跌坐在沙发上,喃喃道:“怪我,都怪我,怪我顾虑太多,一直没把这件事说出来才会这样……”
程父和程夫人也都围了过去。
“人,京宴已经在找,肯定能找到,一个大活人不可能凭空消失,您别太激动,自己的身体最要紧。”程父劝说。
程夫人吩咐:“叫医生过来看看。”
程奶奶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突然喝了一声:“你给我过来!”
程夫人顿了一下,走到她面前:“母亲。”
程奶奶突然抬手,一巴掌扇向她的侧脸!
程迢迢惊愕,程父第一时间将程夫人拉起来看她的脸:“……”
程夫人神色却是漠然。
程奶奶失望至极:“我劝了你多少次,京宴好不容易有一个愿意结婚的对象,你当初已经做错过一次,不要再一错再错,你就是不听!”
“我不明白母亲您现在责打我的理由。”程夫人平淡地说,“我身为程家主母,难道处置不了一个,隐瞒自己生过孩子的事实,靠欺骗成了程家儿媳的女人?”
程奶奶冷笑:“骗?她骗你什么?”
“她那个孩子……”
“她那个孩子就是京宴的!”
此言一出,满堂震惊!
包括刚从外面进来的程斯以,都挑起了眉。
程迢迢思绪完全乱了:“奶奶您说什么呢?”
程夫人眼睫闪了一下,然后冷静地问:“您说什么?”
“都是你造的孽!”
程奶奶当真动气,“你要讲家法,好,你现在就去东厅给我跪着!你三番四次不听我的话,忤逆你的婆婆,你罚得了你的儿媳,我也罚得了我的儿媳!”
程夫人定定地看着程奶奶。
她从看到林与幼的第一面,就偏爱她,护着她,无论对错,都站在她那一边,在所有程家人面前,一力保她成为程京宴的妻子。
这些反常的动作背后,似乎都在这一刻有了答案。
原来如此。
程夫人攥紧了手指,然后沉默地转身。
程父拉住程夫人,要对程奶奶说什么:“妈,顾瑜她……”
程夫人挣开他的手,像不屑他的求情,依旧挺直着腰板,带着秋姨和冬姨去东厅。
程奶奶一只手撑着额头:“早知道是这样,当年我就不应该同意你娶她续弦……”
都错了,都错了。
程斯以走了过来,倒了杯茶,双手递给程奶奶:“奶奶,消消气,我也派人去找与幼了,一定会找到她的。”
“一定要找到,一定要把幼幼找回来,他们五年前已经错过一次,不要再有第二次那样的事情,不要有第二次……”
这一找,就是整整三天。
程家的婚礼第二次取消,而这一次,无人知晓内因。
……
货轮的行驶速度不快,感觉不到什么颠簸,也没有出现什么不舒服,林与幼坐在甲板的木箱子上,海风咸湿,但闻习惯了,就也还好。
“林姐,身上有伤,别在那儿坐太久,小心着凉了。”有人冲她喊。
林与幼转头,对跟她说话的年轻女人笑了笑:“没事,我的伤不重,睡太久了头晕,我吹吹风清醒一下。”
女人是船长的老婆,也负责一艘船员们的一日三餐,她见林与幼身上有伤,而丢丢又还那么小,对他们格外照顾,中午还给他们炖了红枣排骨汤补补气血。
丢丢也跑了过来,抱住她的腰,仰起头问:“姐姐,我们要去哪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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