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念头一生出来,便让曾大福出了半身冷汗。
他又朝里间看去,只觉得俞鸿志与柳氏坐在一起的画面越发和谐,这分明就是一对相濡以沫的恩爱夫妻!?
可是,大夫人母女不是早就被老爷厌弃了么?
老爷怎么突然就回心转意了?
万一大夫人重新掌权,那自己这管家的位置,还能坐得稳么?
一连串的问题,让曾大福简直坐立不安,他就这般忐忑地立在门口,直到俞鸿志出来。
俞鸿志见曾大福有些魂不守舍,便道:“发什么愣?”
曾大福连忙赔上一脸笑,道:“老爷出来了,也不知夫人的病情如何了?”
俞鸿志斜了他一眼,语气有些不悦:“你身为府上的管家,连夫人的病情都不清楚?”
曾大福从善如流地说:“老爷教训得是!小人后续必定好好侍奉夫人,为夫人请更好的大夫。”
俞鸿志“嗯”了一声,又道:“不但大夫要换,药材也不能省,你再去库房领一些补品给她送去,这病一直拖着没有益处,还是得想法子让她尽快好起来。”
“是。”曾大福连忙颔首。
“对了,这玉萝轩里的陈设旧了,柱子上的漆也掉了,你是怎么当的管家?若被好事之人传出去,该如何议论老夫?”
曾大福心中叫苦不迭,腹诽道:之前不是您说的,府中要节约开支么?
可曾大福到底不敢表露出来,忙道:“老爷提醒得是,都是小人疏忽了,我一会儿就派人过来处理。”
俞鸿志这才勉强收了声,步子一迈,便离开了玉萝轩。
曾大福跟在后面,弱弱地提了句:“老爷,听丫鬟说,二夫人昨日哭了一夜,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俞鸿志不耐地开口:“我还有许多公务要处理,哪能日日拘泥于后宅之事?她愿意哭,便让她哭。”
如今有柳氏帮他结交徐夫人,公务上他也要抓紧做出些政绩来才是。
曾大福心中暗叹,果然是站错队了!
接下来的一路,曾大福连大气都不敢出,好不容易将俞鸿志送入了书房,他才直起了微弯的背。
曾大福瞧着书房里的影子,心头盘算起来:看来还是不能吊死在一棵树上,这二夫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个姨娘罢了。
就在这时,珊瑚从墙角后探出了半个身子,见四下无人,才快步走了过来。
“曾叔,老爷答应了来西院么?”
曾大福瞧了她一眼,问:“我方才提了朱姨娘,还被老爷骂了一顿,你若不想挨骂,便不要在此处逗留了。”
珊瑚一听“二夫人”变成了“朱姨娘”,自然是不高兴,脸子一下便拖长了,道:“曾叔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不想帮我们了?昨日老爷虽然斥责了二夫人,但那不过是在气头上说的话,他平日里待二夫人不薄,且二夫人还育有一双儿女,老爷怎么可能因为昨日这点小事,便一直冷着我们?”
曾大福转念一想,也觉得有道理,便又重拾笑容,道:“也是,眼下你们还是先韬光养晦,避开玉萝轩的锋芒罢。”
珊瑚:“二夫人心中有数,轮不到你我多说,曾叔还是同我去一趟西院,自己同二夫人复命吧!”
说罢,她便一扭身走了。
曾大福虽看不惯珊瑚这般狐假虎威的样子,却也不好发作,只得一甩袖子,又跟着去了西院。
两人才走到西院门口,便听见了里面摔东西的声音,还有丫鬟哭哭啼啼的声音,曾大福与珊瑚对视一眼,便知朱姨娘又拿旁人撒气了。
珊瑚定了定神,推门进去通报,片刻之后,才让曾大福进去。
朱姨娘手中的团扇摇得飞快,仿佛只有这般才能灭掉自己内心的火气,她一见到曾大福,便开口问道:“不是让你将老爷请来么?你是怎么办的事?”
曾大福也不想在此时再惹朱姨娘不快,便硬着头皮将俞鸿志回书房的事说了一遍。
“以你之能,若真要请老爷,会请不来?”朱姨娘幽幽瞥了他一眼,冷笑了下,才道:“莫不是去了一趟玉萝轩,便认不得西院的路了吧?”
曾大福听了这话,便是是珊瑚嚼了舌根,他压下心底的不悦,恭顺道:“二夫人说哪里的话,小人这不是来了么?只不过老爷交代的差事有些多,小人不能久留罢了。”
朱姨娘问:“什么差事?”
曾大福犹疑了片刻,还是如实答道:“老爷让小人去库房领些补品,给大夫人送去……”
“什么!?”朱姨娘的声音又尖又细,甚至有些刺耳。
曾大福立即噤了声。
朱姨娘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平了平心境,继续问:“还有别的吗?”
曾大福压低了声音道:“老爷还说,玉萝轩的陈设旧了,让我派人去修缮……”
朱姨娘气得扔了扇子,道:“老爷怎么会突然这般关心那个病秧子?肯定是那女人装得可怜兮兮,字字句句都在博老爷同情!”
曾大福小声答道:“大夫人没说几句话,倒是老爷,话说得勤……”
朱姨娘柳叶眉一扬,道:“她这便是欲擒故纵!”
曾大福:“……”
朱姨娘:“他还说了什么?”
“这……”曾大福吞吐间,瞄了一眼朱姨娘那快吃人的神色,还是开了口:“老爷还说,夫人的病继续拖下去不好……得快些好起来才是。”
朱姨娘听了这话,面色越发难看,她咬牙切齿:“后来呢?”
曾大福嚅喏道:“后来,老爷还给大夫人亲手喂了药。”
此言一出,朱姨娘心头的怒气更甚,她气得一拍桌子,可却不慎撞到了自己的蔻丹,疼得龇牙咧嘴,但依然骂骂咧咧:“她是个什么东西?年老色衰的病秧子,竟然还让老爷喂她喝药!?”
珊瑚忙道:“二夫人,您仔细气坏了身子,为着这样的事,不值当!会不会是老爷因着昨日的事情,还在生气,这才去了玉萝轩,而不来咱们西院呢?”
朱姨娘冷静下来想了想,道:“不大可能。”
她嫁给俞鸿志多年,深知对方是个无利不起早之人,自己找来的账房先生虽然出了猫腻,但俞鸿志毕竟只处置了那账房先生,没有真的牵连自己,那就更不会因为这个理由而去关照柳氏。
朱姨娘想了一会儿,又问:“你可听见他们在屋内说了什么?”
曾大福仔细回忆起来,道:“小人好像听大小姐提到了什么‘雅集’和‘刺绣’,老爷似乎很感兴趣,与大小姐相谈甚欢……”
朱姨娘:“你可知他们说的雅集,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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