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舒窈微微一笑，手指轻轻点了一下眼前的药钵，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反驳的决断：“我这里忙着制药，走不开。你想去就自己去吧，回来把详情告诉我。”
沐念云应声答好，随即蹦蹦跳跳地离开了房间。
这一去，直至夜幕降临，星辰点缀了天幕，她才归家。
数九寒冬里，冷风穿透衣襟，冻得她进门便连声跺脚，试图驱散身上的寒意。
一旁的冬青被唤去为沐念云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以暖其身。
与此同时，沐舒窈目光温柔地询问：“外面似乎挺热闹的？”
对于正处于豆蔻年华的沐念云而言，这些家族里的纷纷扰扰，她总是饶有兴趣。
她双手捧着姜汤，依偎在父亲身边坐下，眼波流转，笑容可掬，开始绘声绘色地描述起来：“当我赶到望星居下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母亲命人将名为软玉的丫鬟从屋内拖出来，捆绑起来。二哥不知为何，像是中了邪一般，不顾一切地保护着软玉。他先是恳求母亲放过软玉，见母亲不答应，便开始变得狂躁起来。”
“哦？”
沐念云在回忆的瞬间，脑海中浮现出那双血红的眼睛，即便是此刻想来，也感到一阵惊悸。
“二哥指着母亲，说她心肠狠毒，连自己的亲孙子都容不下。正在这时，奶奶赶到了，母亲一时之间气急攻心，直接昏厥了过去。”
“昏厥了？”
沐舒窈内心暗自思量，沐容泽这股子倔强劲头实在不容小觑，二婶恐怕从未想过，会遭受儿子如此无情的羞辱。
“我离得远，不敢近前去看，但从母亲的话语中得知，她并不承认软玉肚子里的孩子，甚至还要杖责于她。后来，直到奶奶到来，大哥哭着求了几句，奶奶便说，即便母亲不承认这个孙子，但她承认这个重孙，于是就将软玉带回了寿康堂。”
沐舒窈正欲品一口茶，闻言却猛地一呛，咳嗽不止。
冬青急忙上前，轻拍他的背部，帮助顺气。
沐念云显得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讲得太快了。”
沐舒窈摆摆手，深吸一口气，坐正了身体。
通过女儿的描述，他已经大致明白，二婶是内外交困，一时情急之下才会晕倒。
即便他自认为心性冷漠，看遍了世态炎凉，此刻也难免对二婶产生几分同情。
软玉被卖，正是在沐容泽出狱之后，按时间推算，软玉腹中的孩子无疑是沐容泽的骨肉。
然而，二婶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这个孩子的存在。
沐容泽和沐子羡同岁，虽然沐子羡是庶出，身份地位不如沐容泽，但他学业有成，前程似锦。
相比之下，沐容泽除了斗鸡走马、流连花丛，再无其他建树。
二婶对他的未来，定会从婚姻上着手布局。
再者说，哪家千金不是父母的心头肉？
那些名门望族，怎么可能愿意将自家的女儿许配给一个已有庶长子的纨绔子弟呢？
因此，二婶哪怕承受儿子的怨恨，也要除去软玉。
只是没想到，许老夫人会横插一手，坚决要认下这个重孙。
然而，上一世沐容泽回府后，身边的丫鬟都被打发走了，并没有发生软玉潜回侯府的事情。
也许，那次沐容汐的算计，不仅害了自己，也连累了亲娘。
“二叔没有去看看吗？”
沐念云摇了摇头，“父亲还没有回来呢。二姐，你说软玉接下来会怎么样呢？”
温香和软玉这两个丫鬟，从小服侍沐容泽，两人皆有几分姿色，平日里行事颇为高调。
“怎么，你开始同情她了？”
沐舒窈略带玩味地问道。
沐念云想了想，低声说道：“也不是完全同情。她从前傲慢无礼，对我尚且不够尊重，对我母亲更是欠缺礼貌。今日见她被五花大绑，脸上似乎还留着被扇过的痕迹，红肿不堪，狼狈之极，与昔日的趾高气扬判若两人。我只是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嘿，你也真是奇怪，那些曾经待你不怎么好，说不定还欺侮过你、嘲笑过你的人，一旦落魄，你就心生怜悯起来了？”
沐舒窈略带戏谑地说道。
沐念云无所谓地扯了扯嘴角，“有的人就是这样，喜欢趋炎附势。我可不是那种滥施仁慈之人，只是看不惯这种不公平的现象。软玉那种嚣张的气焰，还不是二哥纵容出来的？大哥犯了错，母亲就拿伺候他的大丫鬟出气，这岂不是太冤枉了？再说，无论是母亲还是祖母，都将软玉贬作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可这种事情，男人自己就没有责任吗？”
情绪稍显激动，她的言辞便显得有些颠三倒四，逻辑稍显混乱。
但沐舒窈确实捕捉到了对话的核心，她的眼神温柔，轻轻抚摸着沐念云细腻的发丝，语气中带着一丝惊讶与赞许，“真是令人意外，你的思想竟然如此成熟且独特，小小年纪便有了这般深刻的洞察。”
由于许老太太的介入，软玉的命运出现了戏剧性的转折。
本应遭受二夫人严厉惩罚的她，眼中含着感激的泪花。
千恩万谢地跟随着许老太太的步伐，一步一颤地返回了那装饰华贵的寿康堂。
许老太太对软玉的庇护远不止于此，她不仅拯救了软玉于水火，还特地命人为其整理出一间舒适温馨的居室。
配备了贴心的丫鬟照顾生活起居，反复强调要让软玉安心养胎，期盼她能诞下一个健健康康、活泼可爱的大胖小子。
面对这一连串突如其来的变化，二夫人内心五味杂陈。
愤怒至极，几乎要被这口气憋得喘不过气来。
而当她的目光无意间撞上儿子那冷漠仇视的眼神。
心中的怒火瞬间转化成一阵锥心的疼痛，使得她气息不畅，再次眼前一黑，昏倒在了听雨阁的地板上。
幸运的是，身边的林山家的反应迅速，她果断命令两名健壮的粗使婆子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二夫人半搀半抱地送回了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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