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他们有所准备,却还是在看到紫外线照射出来的图案时吃了一惊。
那是一个鬼面獠牙却身穿佛衣的小人,随意坐在莲花座上,脚伸出来踩着一双风火轮,身后有半透明的飘带和云雾缭绕,手上还拿着一支三叉戟,这样奇诡的图案让他们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血莲案。
韩子平将棉布手套换成更薄更贴手的胶套,轻轻拂过那小人,眼中露出了然,回身拿了根棉签蘸水,右手摸索着玻璃,左手则跟着右手的轨迹将水轻轻涂了上去。
众人屏着呼吸看他,几分钟后,韩子平放下了棉签,用镊子小心翼翼的夹下来一张透明的贴纸放到证物袋里。
“这是一种光谱贴纸,在表面做出凹凸,利用光线折射显现图案。在观察角度和光线角度都符合条件的时候,人就会看见这上面的图腾。紫外线灯是最常用的破解仪器,咱们赶巧了。”韩子平将袋子递给面前的人,“很明显,是贴上去的,但不是用胶或者水,否则都会留下痕迹,也会影响光谱折射。我刚才在边缘涂上水是为了完整取下,但你们看这个水痕,右下角这里有一条干燥的向外延展的细线痕迹,应该是用来抽真空的。”
这番操作让靠墙站着的那一排干警惊呆了,也不知道是谁开的头,会议室里响起了崇拜的掌声。韩子平最是喜静,听见声音的那一刹那就皱了眉,不耐烦的挥手按下,拿上东西去了隔壁的会议室。
陆琰沉思片刻,忽然举起证物袋放到玻璃上,顺着三叉戟的方向抬头,正好对上了天花板上的摄像头。
一个警察好奇的问:“陆组长,怎么了?”
“他的手腕是扭着的,说明指的方向有问题。”陆琰戴上手套,随手拉了一把椅子过来站上去,从探头上拿下来一张纸条。在看清上面的字之后,他的脸色比刚才还要沉。
“陆琰。”
门口传来姜明霜的声音,她的手上也拿着一张纸条,韩子平取下那间会议室里的贴纸紧随其后。
他眉头一皱,大步走过去,低头扫了一眼她手上的纸条便拿了过来握在手心里,欲言又止。
姜明霜倒是微微一笑:“我知道是什么把他们吓死的了。”
“嗯?”
“传说世上有不计其数的妖魔鬼怪,但我并不相信。”姜明霜看着镜子里唇色苍白的自己,一字一顿,“唯有心魔,无人可免。”
大办公室里,众人围坐一圈,白板放在中央,上面除了照片和贴纸之外,还用磁铁吸住了两张纸片。
[See you again.](又见面了)
[Do you want to make friend with me?](你们想和我交个朋友吗?)
周深说英语的声音很好听,语调也很标准,但此时此刻却没人有心情去欣赏,因为这张卡片的样子对他们来说都太过熟悉。
“老大,派出所那边也找到了一样的东西,一会儿派人给咱们送过来。”张楚利歪头看着那贴纸,“这小妖怪怎么回事啊?”
汪凌风插了一嘴:“这可不是普通的小妖怪。你们还记得血莲花案吧,这小妖怪和它还有点关系。传说中这个小妖怪叫大冀,坐骑是多粉莲,喜食血莲,代表心底深处的罪恶,是个小反派。”
办公室里沉默一瞬,陆琰沉沉开口:“你刚刚说的心魔是什么?”
“每个人都有自己害怕的东西,之所以会害怕,是因为怕失去。比如怕高、怕动物,都是害怕失去生命。三名死者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害怕的东西过于明显和暴露,如果有人借机给他们下暗示,那他们很容易就会被带入情绪里,从而导致死亡。”姜明霜手里拿着照片,一张张展示给他们看,“余洋,他的上司对他很好,所以他很敬业,因为他不想失去上司对他的信任,在察觉自己深爱的妻子是被上司害死之后一下接受不了失去敬仰的上司,才做出那样的极端事情。邵俊有较强的自卑情绪,在他眼里他所拥有的只有他那间小门面和他的妻子。宋运宏就更明显了,他患病的母亲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血莲花有超度的意思,大冀却喜欢吃了它,不让人转运。”韩子平若有所思。
张楚利明白过来:“如果我是那个催眠的人,我会让他们明白这里面的关窍,然后让他们看到小人,要是刚好一口气上不来直接过去了也不是没可能。”
“或者是看见了他们害怕发生的事情。”姜明霜补充道,“具体是哪种要根据催眠手法来判断。”
“可催眠怎么查?”方波皱眉。
陆琰屈指敲了敲白板:“三个人都有心脏疾病,这就是痕迹。”
“我去查他们的病史。”张楚利开口。
“嗯。”陆琰点点头,“凌风那边再找找有没有更多的资料,子平和我去一趟派出所。方波和明霜你们俩负责一下社会关系。”
周深为他们的工作量叹了口气,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陆sir,刚才宋sir走的时候让我转告你,说是这两天有新人报到,需要外勤的话可以去挑。”
“再说吧。”陆琰起身穿上外套,“警校刚毕业太嫩了。”
姜明霜眨了眨眼:“那就等他们把新人培训一段时间,咱们瞄准好了直接挖。”
众人一笑,严肃的气氛被消散了不少,正准备出发时,沈远帆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脸色有些凝重。
“陆琰,邢薇自/杀了。”
事发突然,他们的计划也要随之改变,由方波和一组的人去查其他正常的社会关系,姜明霜和周深则跟着沈远帆赶往案发现场。
邢薇死在了和邵俊开的五金店的阁楼上。
那是个很逼仄的地方,除了一张单人床和一张小方桌,就只剩下落脚的地了,他们大约能猜到这里是夫妻俩看店时对付着午休和吃饭的地方。
单人床的床单已经被洗的发白,看不太清原来的图案,邢薇那一身红裙尤为显眼。周深确认了地上的空瓶是一种安眠药,死亡时间在四个小时前。
“也就是说,邵俊死后的一个小时左右,邢薇也自/杀了?”沈远帆看着他仔细检查尸体,“可那时候没有人知道邵俊死了,说是殉情也不对吧。”
“我倒不觉得邢薇会为了他殉情,再说,邵俊的事情根本就犯不上死/刑。”姜明霜将药瓶拍给汪凌风,希望购买渠道能有一些发现。
警员们得了指令上来把尸体装袋,周深站在一旁看着他们拉上拉链,眉头紧皱:“她是红衣自/杀。”
传说身穿红衣自尽,是心中怨气未平,希望借着红衣的运势挡住化解仇怨的小鬼,将心中愤恨永存,或带到来世,或化为厉鬼,总要与所恨之人不死不休。
周深虽不信这样的诡异之说,但他在特区待了多年,第一反应还是会想到那里。
先来勘察现场的副组长一个装着遗书的证物袋给他们:“我们找到了这个,真实性有待确认。”
姜明霜默读了一遍,叹了口气:“读起来倒是符合自/杀者的心理,不过这是很容易伪造的东西,目前不能下结论。”
“除了遗书,我们在现场还发现了一些指纹和毛发,在等痕检部门的鉴定。”说完,副组长便下了楼。
沈远帆的手拂过桌面,抬起来时却突然顿住,快步走到床头摸了摸:“桌子和床板都有灰尘,但桌面的薄很多”
“什么意思?”姜明霜不解。
“有灰就说明这里没有生活痕迹。”他的眼神渐渐亮起来,“邢薇死在这里是一个暗示,区别只是这个暗示来自凶手还是她自己。”
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异口同声道:“她不是自/杀。”
他们回到局里的时候已经过了午饭时间,正好在停车场碰到了正从明光经理手中接过外卖的陆琰。沈远帆把两个文职安安稳稳的交还给他后松了一口气,从他手里顺了一盒饭,匆忙跑向痕检中心的三楼。
电梯门在八楼一打开,三人就听见大办公室那边传来吵嚷声,仔细一听竟然还夹杂着一个蹩脚的口音。
等走近了,张楚利的声音就变得清晰许多。
“你少给我来这套,什么叫做我们没人懂犯罪心理啊?我还就告诉你,我们这儿可是有犯罪心理专家的,你一外国人少在这儿耀武扬威,没人求着你来,趁早滚蛋!”
一个小年轻双手捂脸,站在中间左右为难:“张哥、张哥,注意形象……”
“没事。”那个红发蓝眼的外国人的中文理解能力似乎还不错,只是说的不算太流利,“他在吗?我想见。”
方波挑眉:“你说见就见?”
那外国人还没回答,陆琰先打断他们僵持的气氛:“案子查清楚了?”
张楚利一见他们,立刻喜上眉梢,拍了一下外国人的肩膀:“看到没,那就是……”
话没说完,只见那人直直走向姜明霜,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她,脸上的表情比张楚利还要喜悦,大声说:“Oh my God!My baby Ann!”(噢我的上帝!我的宝贝安安!)
周深都没忍住,低声重复:“baby Ann?”(宝贝安安!)
再看一旁的陆琰,明显脸色不善,把姜明霜从他怀里拉出来,带到自己身侧,冷冷道:“Who are you?”(你是谁?)
那外国人根本就不搭理他,只是兴奋的看着姜明霜:“他们说的、犯罪心理、专家、是你?”
姜明霜好不容易从震惊中恢复正常,点了点头,给他们重新介绍:“这是我师兄Alen。Alen, 他们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的朋友。”
看着众人脸上各种各样的表情,她没忍住笑,补充说:“我在国外读的研,师兄是外国人也不奇怪吧。Alen是一名很厉害的心理专家,研究方向是社会心理学,做了七八年心理医生,临床经验很丰富。”
“那baby Ann是?”周深看着陆琰黑成锅底又不好意思问的脸色,决定开口帮帮他。
“我是老师手下最小的学生,按照咱们的说法就是关门弟子,所以大家都这么叫我。”她看向陆琰,压低的声音里带了点撒娇意味:“没有别的意思啦。”
“哎哎哎,我举报啊!”张楚利还有些气愤,“这红毛……咳,外国师兄。他刚才可说了,咱们国内几乎没有懂犯罪心理的人,局里更不可能。副组,这话也太过分了。”
Alen连连摆手:“nonono,那是因为我不知道她在这里。”
“好了好了,他逗你玩呢,别放在心上。”姜明霜努力给张楚利“顺毛”,又转头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
“入境登记。”
对方语气冰冷,Alen自然有所察觉,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笑:“你是陆琰吧,是你让William来查我们的?”
不等陆琰回答,他又潇洒的甩了一下头发,一挥手,笑得温柔:“没关系,这不重要了。我确实是来登记的,你们先查案吧,我相信很快就能有结果。”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查案,”陆琰看着他,“又怎么确定很快就有结果?”
“警察不查案还能做什么呢?你和Ann在一起,就像那个词,事半功倍,对吧?”说完,Alen冲着众人招招手,转身离开。
姜明霜对师兄跳脱随意的性格无可奈何,歪了歪头转移话题:“你们去了派出所,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找到了一样的小人贴纸,也在监控里看到了一个身形相似、身份未知的警察,可以并案处理。”韩子平放出照片,“邢薇的笔迹鉴定开完会我就去做,尽快出结果。图侦那边说两个嫌疑人体态有些差别,不排除团伙作案。”
“病史?”
张楚利应声起立:“宋运宏是先天性早搏,做过手术,几乎没有犯病,只有每两年会定期复查一下。余洋是正式员工,所在公司每年都有安排体检,他大约在七年前被查出患有心脏病,病因是劳累过度。至于邵俊,他是武警出身,本来身体很好,会得心脏病纯属偶然,是由于退伍之后无人管束,熬夜、嗜酒、缺乏运动导致的,他上个月还去医院开过相关药物。”
“不规律的生活和饮食习惯确实是导致心脏病的主因,但几率不算很大。还有一个早搏,一个劳累过度引发疾病,这三个人都算是小概率命中。要把他们三个凑齐,也还是真是件挺巧的事情。”周深挠了挠鬓角,语带暗示。
方波摇摇头:“很遗憾,他们三人没有交叉点。”
陆琰接过他手上不薄的资料翻了翻,问道:“没有交集,有并集吗?”
“只有心脏病,还有就是经济条件都不富裕。”
“活活把人吓死这种杀人方法,除了心理变态恶作剧之外就是为了寻仇。试着查一下他们三个以及亲近社会关系人的案底,治安拘留那种也算,看看能不能有点发现。”说完,陆琰又转头看向汪凌风,“给你三个小时,范围不仅限于市局,查清楚那个警察是谁。”
“那我帮汪汪。”张楚利凑过去顺了一包薯片撕开,递过一片给身边人,“老周你也来呗?”
周深将薯片拿在手上,没答应他的邀请:“邢薇和邵俊还在等我。”
任务分配下去,所有人立刻进入了状态,不属于传统刑侦的姜明霜则带着满脑子的推演下楼去食堂给大家打包饭菜。
陆琰在自己的办公桌前,看着玻璃外的大办公室里忙碌的景象,眉头缓缓皱起,拨通了米德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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