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暮冥冥之时,下人们摆好膳,桑眠、三叔以及桑少怀、桑芷兰一一落了座。
桑芷兰约摸十六七岁,正是花一样的年岁,标志得紧。
桑眠禁不住皱眉。
她被桑芷兰身上熏味儿浓重的香刺得险些无法呼吸,好片刻才适应。
席间三叔说起芸娘,道她个把月前去北边看望娘家病重老母亲了,不知何时回来。
原来是用的这个借口才离开的。
桑眠想了想,还是寻个由头将死讯说与他听了,毕竟牌位要入祠堂,不忍心芸娘在外头漂泊。
“什么?突然染病离世了?”
三叔惊愕,被酒呛得直咳。
可桑眠分明瞧见他眼底喜色。
父亲离开后,三叔理所应当继承了桑家产业,偏偏还有个芸娘和桑蓝黏在这儿,时时刻刻提醒着他们是外人,他自然不喜。
假惺惺掉了几滴泪后,桑正阳连灌三杯黄汤,对桑眠各种恭维,又问他可有孩子。
桑眠语气平静,只说夫人刚过孝期。
“那岂不是说你们连洞房也没有?”他眼珠子转了一圈,就那般大喇喇当着孩子面儿问出口。
很快又啧啧摇头。
“这侄女儿想什么呢,不赶紧帮着侯府开枝散叶,反倒是古板老套守什么孝,再过两年可就不好生育了。”
桑眠忽然觉得用李闻昭这身子走南洲一遭是正确的,今日若是自己来,即便有心替桑蓝出头,也免不了受一肚子气。
“……侯爷意下如何?”
她回神,蹙眉问什么如何。
桑正阳挤眉弄眼,伸手热络拍了他两下,一副都是男人他懂的样子。
桑眠不自在躲开他碰触,说起正事。
“我这番来南洲是有公务在身,还有就是想把蓝少爷接到上京。”
“大夫不是曾说他痴傻且活不过十五岁,阿眠想要最后几年能陪陪他。”
出乎意料的,桑正阳一口答应。
桑眠若有所思。
恰逢门外有人来报:“老爷,嫣娘来了。”
他立刻色眯眯道:“快进来,没有她我这酒喝的都不香了。”
“妾来晚了,自罚三杯。”声音娇滴滴婉转如莺啼,桑眠回头,面色陡然僵硬一瞬。
这眼角眉梢媚态横生,风骚打扮的妾,分明是芸娘贴身侍女嫣红。
“想必不用介绍了,侯爷也认识。”
嫣红斜眼打量他,眼底掠过几分鄙夷,不过还是恭敬行了礼。
后面桑眠就心不在焉,她不解嫣红为何委身做妾。
又听得旁边三叔淫笑连连,也不忌讳着孩子在,荤话频出,她终是待不住,起身推脱劳累离席,又说想要整理芸娘遗物,过后请嫣红去一趟。
咣啷一声,嫣红手里杯盏落地,清酒洇湿她腰间软绸,勾勒出纤细腰肢。
桑眠定定看了她两眼便离去,还未走出连廊,听闻后头有脚步声。
一件深灰素锦披风挟着腻香披到她肩头,桑芷兰转到她身前,抬手想要将丝带系好。
“姐夫恁长的腿,可叫妹妹好一顿追。”
“南洲虽不如上京天冷,但夜里起风还是带着凉意的,可要仔细身子……”
桑芷兰指尖点着男人胸膛,意有所指往下划了几寸,堪堪停留在桑眠小腹。
“要是冻坏了……”
“那妹妹我可真的是会心疼。”
桑眠垂头打量着她。
这人眼底贪婪欲色跟她爹如出一辙。
抬手解下披风,桑眠未给她一丝妄想余地。
“还请自重。”
桑芷兰却不不甘心。
她去年已及笄,但眼高于顶,自认为那些凡夫俗子配不上她,今日一见姐夫,才知书上所写芝兰玉树,面如冠玉是什么意思。
这样有模样有权势的男人,自己就算是做个妾室,那也比同乡野村夫凑合一辈子强。
她愈发放低身段:“姐姐不在,你难道不寂寞吗?”
男人不都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像他爹那样,一辈子都拒绝不了女人投怀送抱。
桑眠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她没想到桑芷兰竟直直贴了上来,还顺势把她给拽到假山后头。
“放开!”她低喝一声,想要挣脱。
桑芷兰感受到男人因愤怒而微微震颤的胸膛,脸上不觉泛起酡红,吞了口口水,一狠心就拿软腻腻的手去唤醒探索他底下那物什。
……桑眠是真的被惊到了。
她也顾不得给桑芷兰留什么面子,一把将人推倒。
“姐夫好大的力气……”
桑芷兰咬唇,轻轻扭动腰肢。
“作什么这样自轻自贱!”
桑眠头疼。
心底升起股悲哀,养不教,父之过。
方才在席间看桑正阳毫不顾忌孩子,那般放浪淫邪之态,她就知桑少怀与桑芷兰定会受到影响。
平复心情劝诫了桑芷兰两句,明确表示自己对她无意后,桑眠大步离开。
片刻后她站在昔日自己院落门前,有些怔愣,这里已完全变了模样,完全不是记忆中那个生活十多年的样子了。
蒋氏骂骂咧咧从里头出来,见到桑眠下意识抖了两抖。
“侯……侯爷……”
“哦……这里、这里没人住,老爷觉得闲着也是闲着,就赐给民妇和少怀了。”
她姿态颇有些畏怯。
毕竟这院子说到底是桑眠的,她们本也没有权利去动用,但整个桑府,除待客主厅,唯有桑眠的眠枫居是二层结构,宽敞明亮,视野极佳。
搬进来头一天蒋氏就相中这院子了,那时想搬,可惜被芸娘那个装模作样的贱女人再三阻拦,说什么要是胆敢动里头半块石头,就一纸书信告到侯爷那里去。
还是前段日子芸娘走了,她才搬进来的,不成想床榻还没睡热,侯爷居然真的来了。
桑眠并没追究,也不想去李闻昭曾经住的宅院,便让人安排了间客房。
蒋氏心虚,找了间最好的,还很识相的将桑蓝一并送了过去。
九思抱着剑,将方才陪同桑蓝沐浴时看到的伤口都陈述了一遍。
“最旧伤处也不到两月。”
应当是从芸娘走后她们才开始虐待桑蓝的。
桑眠只恨自己在上京与李家拉扯太久,磨磨蹭蹭,才叫弟弟吃了这般多苦头。
门被掩上。
她簌簌落下泪来,一把将桑蓝抱住。
“都是阿姐不好,阿姐来迟了。”
桑蓝抗拒着扭动身子,撅起嘴摇头。
“不、不要,痛痛……”
她忙道歉,拿过药油给他手腕伤口涂抹,起初他很是抗拒,直到桑眠轻声哼起童谣,他眨巴眼睛,咧嘴笑了,口齿不清喊了一声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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