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一道惊喜劈在心上。
苏晓愣了愣，一时没有缓过神儿来。
心脏传来阵阵钝痛，她只觉得整个人像是溺水了一样，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不行了……
好端端，怎么会不行了……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才强迫自己找回了声音，勉强镇定下来：“妈……打……打120了吗？”
她想问怎么回事？
可是不能。
母亲一定比她更慌更怕。
她要安抚母亲。
“我爸平时身体还行，您别吓自己……”
“打了急救电话……马上就到……”
苏晓父母家和最近的医院只隔着两条街。
说是马上，一定是。
“现在还不知道具体情况，您让我爸平躺，不要动他。我马上就赶回去，马上！”
苏晓全身都在抖，怎么都停不下来。
这是个意外的噩耗。
把她打得措手不及。
她把油门踩到底，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飞回到父母身边。
明明父母年事已高，身体又不算太好，明明早上一醒就心绪不宁，为什么没有想到是老人的身体出了问题？
为什么还要上班？
请一天假又怎么样？
请半天，或者请两个小时陪他们一下呢？
父亲向来坚强，身体有不舒服从来不说。他一定很早就有预兆，只是一直不愿意开口……
车窗外的景致飞一样后退，模糊成一片虚无的光带，给人时光穿梭之感。
时光啊，你慢些吧，不要带走父亲，不要……
泪水一次一次模糊双眼，她孩子似的大哭着，用手背一次一次地去擦眼泪。
爸爸，您一定要挺住，一定要……
脑子乱哄哄的，她几乎是凭着本能把车子开得飞快。
给哥哥打了无数次电话，都是关机。
苏晓忍不住爆粗，拼了命地拍打着方向盘。
关键时候，总是指望不上他！
她给刘茜茜打了电话，她离父母到底还近些。
只响了一声，对方就接了。
“爸他……不行了……我正往回赶……我哥联系不上……你……”
苏晓的嗓子像是堵了什么东西，竟然一时说不下去了。
“你别担心，慢点儿开车，我马上赶过去！”
十分钟以后，刘茜茜再次打过来，说她已经赶到了医院，老爷子刚刚被推进了抢救室，她陪着苏晓妈在外面等。
苏晓下了车，跌跌撞撞地奔进医院。
在以后的若干年，她的脑子里总会出现那个画面。
长长的走廊，明明有阳光洒进来，却给她深邃阴沉的感觉。
一路狂奔，似是用了很长时间才看清母亲和刘茜茜的面容。
隐隐的，她像是能透过那扇厚重的门看到父亲躺在手术台上的苍白的脸。
绝望，慌乱，不知所措，从未有过的种种情绪塞满了她的胸腔。
连呼吸都是乱的。
她突然不想面对。
突然很想掐自己，用最大的力气，证明这不过是一个噩梦。
等到奔至母亲身边，她才拼命把那些情绪隐藏起来，强迫自己变回一个理智的人。
她坐下来，用冰凉的手挽住母亲同样冰凉的手。
母亲的另外一边是刘茜茜。
她默默地牵着苏晓妈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此时此刻，她们什么都不愿意说，也什么都不愿意听。
偶尔有医生护士进出，偶尔有人出来让她们签字。
苏晓妈的手抖得厉害，根本就写不了字，只好让苏晓来签。
病危通知单几个字，刺得苏晓浑身打冷颤。
她害怕，可好几次尝试联系哥哥，始终是关机。
无奈之下，她只好用左手握着右手，频繁地吸气再呼气，才能让自己的字勉强能看。
两个小时过去了，依旧没有消息。
苏晓妈沙哑着嗓子开口：“你们要有个思想准备，人的命天注定，强求不得……”
她絮絮地开始讲述苏晓爸病发的全过程。
他和平时一样出门遛弯，回来以后看了会儿电视新闻，说自己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儿累，要去床上躺一会儿。
苏晓妈并没有在意，只当他是因为儿子离婚的事烦心，只提醒他盖上被子别着凉。
她不小心打碎了烟灰缸，莫名其妙觉得心惊肉跳，就进卧室去看老伴一眼。
看到他的睡姿说不出的别扭，也没盖被子，便走过去给他盖，发现他脸色苍白，连嘴唇都没什么血色。
她吓得差点儿瘫坐到地上。
打120的时候，手抖得厉害，差点儿把手机掉到地上。
这么多年，老伴的身体虽说不上好，可也实在算不得差，她没想到，他就这么悄无声息地陷入昏迷。
老太太轻叹一声喃喃地说：“都怪我，这些年对他不好，他有苦也不说，过得不痛快。一遇到事了，我就总是唠叨抱怨，从来没有想过他的感受……”
她的自责，让苏晓和刘茜茜潸然泪下。
她们纷纷安抚她，不要想那么多，爸爸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医生说，病人是突发的心脏衰竭，病情能不能平稳还说不好，不过暂时可以转进病房观察。
三个人不敢松气，一直守在病床旁边。
下午苏晓给章恒打了个电话，把父亲的病情说了，自己走不开，让他照顾一下孩子，章恒答应了。
谁都没有想到，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病情突然急转直下，苏晓爸转眼就弥留了。
当主治医生撤下全部的仪器时，在场的三人都吓呆了。
“抓紧时间告个别吧！”
医生留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苏晓爸短暂地清醒了几分钟，缓缓掀开眼皮，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一句：“小成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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