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接过禁卫军统领呈上的布帛。
扫视了几眼,他的眉头鼓起来,眸色深沉近黑,里面还蕴这淡不可见的火苗。
而愁山湖的表演早已停止,场上无一人敢说话,气氛凝重。
姜止腹部隐隐作痛,她缓缓靠在椅背,神色从容的看着此时宴席的动静,时不时目光落在顾莨身上。
皇帝将布帛上的内容再从头看到尾。
他忽得笑了声,“好啊。”
他一把将手中的布帛甩给皇贵妃,凝着她道:“奈儿,你这儿子心思聪颖,真是厉害啊。”
皇贵妃面色陡然一变,“陛下,这......”
“这上面的事情,你知不知晓?”皇帝问。
皇贵妃低头将皇帝甩来的布帛,匆匆看了眼。
“这,这不绝对不可能!”她果然否认。
“陛下,沅儿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哦?”皇帝挑眉,低头看向下方的顾沅,“子兰,朕问你,你与乔唯先是何关系?”
顾沅被他问得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下意识道:“父皇,儿臣不明白何意?”
皇帝看着他,眼神锐利,“乔唯先何在?”
而在不远处的忠靖侯乔唯先听到自己名字时,心中一顿。
赶紧离座,“臣在。”
皇帝目光落在他身上,“忠靖侯,朕让你管理青州,你是如何管理的?”
忠靖侯转了转眼,开口道:“回陛下,微臣自当以陛下的旨意办事,将青州管理妥当。”
“妥当?”皇帝不屑,音量上升,“那青州虞县铁矿场是怎么回事!”
忠靖侯惶恐,立马跪下,“回陛下,微臣不知。”
“不知?那我换个人问。”他转头,“文相语何在?”
坐在不远处的户部尚书文相语赶紧起身,“臣在。”
他从听到“乔唯先”三个字时,心中就暗暗警惕。
果不其然,皇帝就点了他的名字。
皇帝看向文相语,“文尚书,朕听说你与忠靖侯关系甚好?”
文相语赶紧跪下来,“臣不敢,臣与忠靖侯只在别人的宴会上一起喝过几顿酒,私下并无往来。”
一旁的忠靖侯不敢抬头。
“并无往来?”皇帝抽走皇贵妃手中的布帛,起身走到台阶下,“你们若是并无往来,为何虞县采矿,徭役之事他会插手,这不该是你们户部的事吗?”
文相语低下头,“臣冤枉!”
“冤枉?”皇帝面色阴沉,将布帛扔到文相语面前,“若是你们真无私交,这虞县铁矿之事你又如何不知情?”
此话一出,顾沅瞪大了双眼。
他死死的盯着文相语手边的那块粗布。
他记起来了。
对,那块粗布是当初青州上报灾情时遗留下来的,忠靖侯交给他后,他并未在意并且叮嘱忠靖侯毁了,又如何会再次出现?
万民书上面告的是忠靖侯滥用职权,强征徭役,逼迫百姓采石一事。
况且忠靖侯强征徭役是听的他的命令,因为他......
顾沅一时讷讷,他不敢去看皇帝的眼神。
他正在想要是否要为自己辩解时,却见皇贵妃走站了起来。
她走下去,在文相语身边跪下,“陛下,臣妾虽不知此万民书为何会有,但臣妾是相信兄长绝对不会做出违背陛下的事情。”
她压根没有去看自己儿子一下,仿佛这件事情跟顾沅没有丝毫的关系,一切都是因文相语而起。
文相语面无表情,余光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皇帝俯视着两人,语气冰冷,“好一个相信。”
皇贵妃深知皇帝的性子,她并不为自己辩解,只是淡淡道:“陛下圣明,只是这万民书来得蹊跷,书中又并无实据,还望陛下明察秋毫。”
“按你这样说,虞县强征徭役这件事是假的?忠靖侯他就没有采矿?”
“臣妾不懂朝政。”皇贵妃往前移了两步,到了皇帝脚边,“只是,文尚书在朝中任职多年,从始至终就未曾背叛过陛下,如若是他真发现了虞县的铁矿,必定会在第一时间禀报,怎敢隐瞒啊,陛下。”
皇帝冷哼一声。“他是不敢,但利益熏心。”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场。
在场的众人听到铁矿之事时,目光都有所变化。
在燕京,无论金,银,铜,铁,皆为官营,若是发现,必须上报,绝不允许私采。
而铁矿对于冶炼兵器极其重要,若是被发现私采铁矿,便与谋逆无异。
姜止座位靠前面,皇贵妃与皇帝的对话一清二楚的传进她的耳里。
她气定若闲地端起茶杯,抿了半口,眉目肃然。
在寿宴上听到青州虞县铁矿之事,她想起那日陆念秋告诉她的药材进价有问题。
忠靖侯为顾沅所谋,自然是听从的他的命令。
恐怕药材的进出也与此事有关。
若是如此,今晚的卫琢在前世并不是北狄新帝,现是北狄新帝,绝对跟顾沅拖不了关系。
姜止的眼神不自觉的瞥向那张布帛。
她虽然看不清上面的文字,但是她也能猜到,文相语被皇帝训斥也是此原因。
因为文相语是顾沅的舅舅,自然是向着他的。
她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
眼下皇帝正气愤,却有人不怕死的站了出来。
是位言官。
这名言官在旁听了许久,猜测出事情的缘由,开口道:“陛下,铁矿是国之根本,国不能失本,望陛下请有司严查。”
“启禀陛下。”另一名言官也起身,“微臣以为虞县徭役一事,此事事关百姓,若是不严查恐怕会有损陛下颜面。”
“不错。忠靖侯与文尚书是否有私交暂且不论,但忠靖侯,有人看见他与璟王侍卫私下交往甚密。。”
此话一出,不仅仅是皇帝,在场的所有人都眼神微变。
姜止下意识看了眼顾莨。。
只见顾莨拈起蜜饯,凝着,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情。
顾沅听到言官这话,当即怒道:“你这什么意思?”
言官无畏地拱了拱手,“微臣只是实话实话,若是璟王殿下不高兴,大可让陛下治微臣的罪。”
“微臣定无丝毫怨言。”
“你......”顾沅瞪着双眼看向言官。
他努力压制住怒火,抬头看向皇帝,“父皇,儿臣与忠靖侯私下并无往来,请父皇明察。”
“父皇,儿臣发誓,儿臣不知虞县铁矿之事,也不知为何会有万民书,儿臣绝对与此书中所言毫无关系!”
顾沅举着三根手指,神色激动,满脸写着委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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