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根生家用的是老屋基,但地基石还是有变动。
因为皮氏给徐根生说过分家才生孩子,所以这次徐根生就要求家里多修两间“厢房”。
换成以前,作为最小的徐根生的话可能无人听。
可现在不同了,他是江村长的狗腿之一,对家里有贡献。
别说家里人,就连他的大爷爷徐长明也只有一个要求,分家可以,那就是需要等家里老人办完丧事。
这自然是情理之中的,修房时就把这事考虑进去。
皮氏一下就乐滋滋的。
修建夯土房很简单,取来干净黄土掺和进石灰和沙子,再倒进夯板的槽中,用木头的夯杵将混合土夯紧夯实,一段墙体就出来了。
通过夯板把土墙层层加高,在每层的拐角夯土中,还需要放入竹片或树枝做筋防止开裂。
这样的墙壁厚实、冬暖夏凉,也是巴郡常见的建筑方式之一。
全村互助建房,人手是非常充裕的,夯土的咚咚声彻夜不停,换人不停工。
从取土点到墙面,挑土的人排成长队,日夜不停的往上送。
土墙的高度就像一夜春笋,噌噌的往上涨,转眼就需要到立木柱,上大梁的时候。
在木梁上挂好红布,掌墨师傅吉祥的四言八句一念,早就准备好的瓜子和十几个铜钱从高高的墙头撒下来,引得全村老小齐聚,捡瓜子抢铜钱,欢声笑语不断。
这修房的进度是喜人的,木匠掌墨师傅没过多久就开始叫苦了。
他的木窗框和门框需要提前准备。
尤其是木窗框,需要直接在夯墙时就埋进土中,等到墙体干后再打洞抠出来,这样窗框才能跟墙融为一体。
平时修房,本来是主家一边打着墙,木匠师傅一边做门窗,进度条配合得刚刚好。
可现在这修房速度,哪怕见多识广的木匠师傅也没有见过。
这不是在修房,是直接从地上拔房子。
即便他提前准备了几套窗框门框,也根本就不够用。
这边还在赶木工,就又到架梁立柱的时候。
掌墨师傅不得已,只能再找几个徒弟过来帮忙。
木工活上场,土工就下场,留下几个人手帮忙放檩子格子,筑墙的队伍立即就转下家。
下家是田贵。
徐根生家有老房基,取土近,修建起来方便。
田贵家就稍微有点麻烦。
他家地基窄,房前是一人高的地坎,后面是同样是一人高的地坎。
隔着一片小竹林,跟徐根庆家共用一个晒坝。
田贵找到徐根庆:“根庆,我想把竹林和晒坝两家分开,一家人选一样,你愿不愿意?”
平地不好找,之前晒坝和竹林是两家共用的,就因为在一起晒菜,秦氏还被打了一顿。
现在两家人均分,想单独用也好,想修房也好,还能扩建开。
徐根庆还没有表态,秦氏忙不迭的就答应了:“好好,我家要晒坝。
等房子修好,莲花肚子里的孩子也生了,有晒坝给他跑,免得你家那小四子过来欺负人。”
田贵:“……秦嫂子,我那小四现在才两个月,不会欺负人。”
秦氏扬起头:“我家莲花也才怀上两个月……”
“啊!你家莲花有孩子了?”田贵有些意外,也有些高兴。
秦氏对莲花的责骂他可是听到的,还想过什么时候劝徐根庆带莲花去找郎中。
现在终于是有孕,再不会被婆婆骂了。
徐根庆又气又恼,瞪着他娘:“娘,不是说没满三个月,不能随便说嘛!你又管不住嘴。”
秦氏眼睛一眨:“田贵又不会到处乱说!”
江婆子说过,敢在外面提莲花怀孕的事就要收拾自己,自己可真没有对其他人说过,早就憋坏了。
田贵尴尬笑了笑,这种事情的确不该自己听:“是,是不好乱说,根庆放心吧,我不是多嘴的!”
本来是来说修房的事,被秦氏突然打断,最后还是重新说起。
徐根庆答应把两家中间的晒坝竹林分了,让大家扩房用。
田贵家修房,人多孩子小,一个才两月的奶孩子受不了凉,暂时搬去江村长的仓房里住几天。
田家多出一片竹林,挖出竹根填出地基,新房子就转了方向,不再跟徐根庆家相对,彼此看不见也听不见。
这是田桃的意思,因为秦氏天天来自家打转,她早就烦死了。
自家娘是个软和性子,以后时间长了,秦氏天天来,自家恐怕再难有清静的时候,还不如趁着修房,把周围撇干净。
以前住了十年窝棚,没有一个自己的家,现在终于有家了,田贵就听媳妇孩子的,她们想怎样舒心就怎样修。
既然不想天天被人偷看,索性就换一个朝向,把屁股对着秦氏。
秦氏一见自己串门再也没以前方便,忍不住暗骂几句:“只是看几眼就舍不得,又不是倒在你家稀饭锅里,一家子吝啬鬼。”
因为要挖竹,田家的工程稍微大一些,但也碍不到多大的事。
二瑞、小满他们几个有的是力气,花了两天把竹根全部掏出来,就连地下的竹鞭也清空。
否则几年后,会从房子里钻出竹笋来。
修房队继续!
田贵也是修夯土房。
他虽然干活多,可从桃儿娘怀孕花钱的地方也多,家里还一直买着细粮搭配着吃,存下来的钱就只有一两多,够买瓦和木料。
取土是哐哐的挖,夯土是咚咚的砸,土墙又是旱地拔葱的长。
一边筑墙,又分一支人手专门提前整理下下家的地基石。
照这速度,一个月就能砸遍全村,就是木匠不得力,拼命也跟不上这砸墙的速度。
短短五天过去,徐家村就立起两家土墙,转眼就要开始第三家,这进度瞬间把正安排驿站修建的赵书吏都惊住了。
自己的驿站尚在平地皮阶段,距离修好八字还没有一撇,徐家村已经变了样。
他问拿着兑牌来取沙子石灰的徐二瑞道:“江村长是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你们这样相互帮着修房,连偷懒的都没有一个?”
江枝安排好村里的事后就回山,现在留下打理事情的是二瑞。
徐二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村民偷不偷懒不好说,肯定没有偷大懒的,因为有最懒的李老实盯着的。
而且要记工分,谁偷懒谁不好意思。
至于为什么要团结,他想了想才道:“上次在县衙,章县令说过:单丝不成线,独木不成林”要我们互相帮助。
我们村里人也听章县令的话,处处都互相帮助。”
这话是不是章县令说的,徐二瑞已经记不清了,但他觉得在县衙中人的面前,还是要多夸县令。
果然,他话音一落,赵书吏就变得越发和蔼可亲:“徐家村果然民风淳朴,不愧是章县令亲自教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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