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方询问了李成典,搜寻了酒吧,因为之前着火,原本陈立还担心证据已经被毁。但实际上沈珂想的周全,最后在以前阿南唱歌的舞台射灯下面找到一个铁盒,里面有用塑料袋包裹的优盘。
优盘里详细记录了,慈善基金的资金流向,每一笔钱,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如何返回给客户,提了多少提成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有诸多录像是偷拍的,沈泽和客户的对话,最重要的是,里面还有沈瑜当年日记和回信,甚至冒充x先生骗沈瑜的信,这些电子照片。
不仅有沈泽的犯罪记录,更有沈瑜的亲笔日记,清清楚楚的指控了几月几号,又去了宾馆,在仿古的芙蓉帐里,每次带着面具的客人。
那日记触目惊心,震慑着案情分析会上的所有人,更震惊了作为犯罪心理研究专家的邱童。
她共情到沈瑜的绝望。
无法反抗,不能反抗,在哥哥亲情的道德枷锁中,在妹妹的怨恨中,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求救,只能麻痹自己和她在一起的人,就是她深爱的x先生。
可当真相揭破,她心中唯一的希冀崩盘,只有死路一条。
面对证据,沈泽再无法回避,他只是冷笑着,到最后都还在为自己狡辩,“我一直都为了这个家,小时候饭都吃不上,不是都靠我?多少次,爸爸把我们关在门外,让我们跪在雪地里。妈妈告诉我,这个家只有我了,只有我强大起来,妈妈和妹妹才不能饿死。那个男人有什么用,就算沈瑜不杀他,我都想杀了他。要不是他,我们不会过那样的日子。
爹不疼娘不爱的。那是什么日子你们知道吗?还有我妈妈。”
说到自己母亲,沈泽眼中才闪过一丝脆弱,“她又何曾真的心疼过我。她一次次逃跑,她跑了,爸爸就会打我,他下手真狠啊,是要打死我。我没想过要孤立沈珂,她做过的事,其实我也做过。我也出卖过妈妈。因为我实在不想挨打了。”
最后妈妈跑出去再也没和他们联系,那一刻沈泽觉得自己是解脱的,可却传来了母亲深陷地窖藏尸案的消息。
他有时候在想,人这一辈子,逃根本没用吧,逃得出牢笼,逃不出这宿命。只有真正强大起来,才能不再吃苦。
所以他那么努力。所有的机会都抓住,人要先有金钱地位,才能有尊严,名利真他么是好东西。没有名利之前别人把你踩在脚下,你有了,别人就把你捧上天。
“我就是不想再过以前的日子。过去,每次都是我挨打。我没让妹妹们受过一次打,她们为什么就不能为我牺牲一下呢,为什么每次都是我付出,我不是不爱妹妹们,我只是觉得这个家她们也该出一份力。”
审讯室里,沈泽的咆哮,让邱童几乎颤抖。沈泽到现在都认为自己没错,他已经不仅仅是自私那么简单。很多罪犯的思维和常人根本不同,他们总把自己的委屈痛苦归结于世界的不公,归结于命运,不肯为自己的决定和错误,负一份责任。
邱童拍着桌子,骂他就是个畜生,“那是你亲妹妹,你诓骗她去陪那些男人,你利用她们,你只想你自己,你只是拿亲情当借口,其实你就是为了你自己。”
沈泽冷笑,最后不屑地,“利用?也许吧,沈瑜还好,但沈珂,很多时候我都有些害怕她。”
他突然来了这样一句,“沈珂和沈瑜一点都不像,沈瑜多听话啊,可阿珂从小就不服管教,自私自利的,我厌恶她,因为她最像我。”
事到如今沈泽似乎也不在乎了,靠在审讯室椅子上。他的腿伤还没好,脸色苍白,却异常冷静,眼中并发出寒意,“即便沈珂装的总是那么好,可我看得出来,她就是个养不熟的狼。我知道,我迟早死在她手上。”
陈立皱眉,“别废话了,除了刚才给你看的名单,还有没有遗漏的,你如果主动交代,比我们查到了,对你更有好处,现在你就要争取更多宽大处理,明白吗。”
“哈哈哈哈,好啊,我都交代,我沉沦了,那些我的客户也要拉下水,凭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被拖下神坛。
他们个个商业巨佬,明星大腕,学术高知。人前显贵,抓着社会上大多数的话语权,个个道貌岸然,活的人模人样。背地里,多么肮脏见不得人,多么变态,多么自私,贪婪,只有我这个工具知道。
他们表面视金钱如粪土,背地里爱的要死,这个世界真是病态。不是我有罪,是这个世界有罪,明白吗。我进来了,他们也都别想好过,他们之前不是在我面前趾高气扬吗。防我,打压我,威胁我,利用我,觉得我这个小角色,只能被利用活该被他们利用当工具。
可我也留了一手,他们以为他们精明有权利,在我手上不留痕迹,可不知道肮脏是有代价的,我都交代,保证一个不留。”
沈泽疯魔了,他的案子根本压不住,因为他太有名了,他这些年苦心经营,包括沈珂之前帮他找了行业权威背书,即便被官方被专业所嗤之以鼻商业味浓,可这几年他找了太多人为他扭转口碑,又做慈善,开画廊,培养年轻画家,甚至去山村支教营销人设。
他已经不仅仅是个画家,更是一个游走于舆论尖锋,会玩弄媒体的名人,更是一个成功的商人。
他被捕,消息自然是压不住的,在他被转移的时候,大批记者围在刑警队门前,这个案子事关很多商场大佬甚至名人的暗箱操作。来源不明的金钱,或者偷税漏税,牵扯太大。省里极其重视成立了专门的经济犯罪调查组,甚至要出一期内部学习资料,做一次严打。并号召,各界内部进行经济自查。
这个案子已经成为一个热门社会话题,但更多的人,则是关心这个曾与肖城齐名的民间画家的陨落。
邱童翻看网上的评论,有些墙倒众人推,说以前就不看好沈泽,商业气息浓重有失画家风骨,也有人惋惜,觉得其实沈泽是有才华的,不过是时运不济,后被名利侵袭,失了本真。说他没出名前的画作,更有个人特色,是好画。
但不管哪一种,沈泽都失去了他这辈子最在乎的东西,命对他都不重要,判多少年也不在乎。失去名利地位和别人的瞩目,他又回到了被父亲锁在门外跪在雪地里的孤寂。而这一次,他身后没了两个妹妹,只有他孤身一人,这是命运对他最重的审判。
这个案子移交之前,陈立又提审了一次沈泽,“之前给你发邮件,说有你洗钱证据,威胁你说出沈瑜死亡真相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那人是阿南,可阿南却否认了,说他从来没有威胁过沈家。最重要的,他一开始根本不知道沈泽有什么洗钱的把柄。阿南最初是因为那个护身符,想看看沈珂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在他们附近徘徊。
沈泽听到陈立这句,很疑惑,“那个人不是阿南?”
“不是。”
沈泽眼神微微颤抖,像是惊恐的一抖,“不是他,那是谁,还有谁知道我的事?”
而且那个人以沈泽洗钱威胁,交换沈瑜的死亡真相。也就是说,威胁沈泽的人很想知道沈瑜是怎么死的,是关心沈瑜的,可沈瑜当初身边还有谁呢?仿佛除了阿南,确实没有怀疑的人了,难怪当初沈泽和沈珂会误以为阿南就是那个威胁的人。
“你仔细想一想,还有没有别的人。”
沈泽眯起眼,半晌还是摇头,他想不到。
“那当初带你入局的人是谁?一直以来你都在交代那些洗钱的人,也交代了你们平时怎么联系的。但最初,你一个一文不名的年轻人,怎么能和这些有钱人搭上线的?
据我们调查,你最开始是被画廊经纪发掘,然后几次画展生硬的捧上来的,还运用舆论造势。可我们查了你之前的画廊,发现一个奇怪的事,你一直对外讲的发现你的金牌经纪,这个人根本没人见过他。
所以沈泽你是不是在撒谎,你究竟是如何和那些人搭上线,开始做洗钱这事的。换句话说,真正把你从低谷捧到天堂的人是谁?别狡辩,也别隐瞒,凭你自己,不可能走到今天。”
沈泽咽了口口水,“我没什么想隐瞒的,只是你们之前没问到我,我不想主动说。主要是,主要是。”
他一想到那个画面还颤抖着,本能的惧怕,“我和那个人很多年不联系了,那人当初只是给我搭个桥,把我捧起来,确实我第一个客户是那人介绍的。但,后来她就没出现过了。”
“什么人?”
“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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