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外面的人一直在敲门，怎么办？”芳菲惊慌失措地问。
一路走来芳菲是成长了不少，对比起以前还在京城时的不谙世事，如今的她，已经能算得上是头等丫鬟。
素日里一些小丫鬟见到，都要恭恭敬敬叫声“姐姐”。
可她见识得还是太少了，面对别的还可以。
但对这种大场合显然就不太行了。
纪青玉也没有责怪她，给守门的家丁一个眼神，“你们几个上去，架弓。”
“是。”
几个家丁齐刷刷上到高高的墙头，然后刷刷刷，几架寒芒毕现的弩箭对准了外面搭人梯，想要翻墙进来的几个青壮年。
看到这对准他们的弩箭，几人立刻发了一身冷汗。
“不，不不，别拿这个对着我们……”
砰！
家丁拉开大门，外面乌泱泱的人群瞬间映入眼帘。
只见那些百姓手里拿着铁镐、锄头还有镰刀，本来是气势汹汹地堵在门外等着纪青玉把这扇门打开，然后进来把粮食一扫而空。
但是现在因为对准他们脑袋的弩箭，他们不敢了。
纪青玉冷眼扫着这些人，直接吩咐，“把他们送去官府，让萧凛管。”
百姓是不能伤害的，但纪青玉也不是软柿子，别人都来抢她了，她不可能一点表示都没有。
干脆送去官府，让萧凛来烦心。
闻言，一个妇人顿时不满地开口，眼眶微红地控诉，“你们这些大户人家……你们手里的余粮多到根本吃不完。”
“为什么就不能拿出来接济一下我们，我们这几天里饿死了多少人，你可知道？巷子里、家里，大街上都是冻死骨！都是你们害的！”
“没错，都是你们害的。”
“若是没有你们这些所谓的豪绅富商，我们怎么可能变成这样，你们就该为此负责！”
一石激起千层浪，妇人的话带动了一群百姓起哄。
此起彼伏的声音振聋发聩，威慑力满满，估计都传出去几里地。
身侧的家丁见状，都不由得被他们的气势惊得退后了一步。
纪青玉脸上却毫无波澜。
“说是我们害死了人？说句不好听的，你们的生死与我何干。”
众人一愣，却还在听她继续。
“大雪下了这么多天，受灾的只有你们吗？分明是整个丰城的人在受难，却说的好像只有你们遭罪。”
“更别说让我开放自家粮仓这种话，属实可笑，三岁小孩都不会这般要求，你们做贼，却还想我做圣人，不追究，也不计较，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纪青玉的语气很平淡，但是她的眼神就是有一种能够洞穿人心的力量。
那个妇人对上她清凌凌的目光，脸上羞愧地一红，霎时间，感觉自己好像从里到外都被看穿了。
她下意识捂紧了怀里藏着的馒头。
没想到这一动，反而让馒头掉了出来。
这下子，人群可彻底炸开锅了。
这个馒头放在饿急了的人眼里，不亚于在饿狼面前放一块血淋淋的肉，诱使它去扑食。
“这娘们儿往自己怀里揣了两个大馒头！快，抢过来，咱们有吃的了！”
“去你丫的，凭你也敢跟老子抢，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几斤几两。”
跟一群大男人抢，这个瘦弱的妇人根本没有优势，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将自己辛苦藏起来的馒头瓜分得一干二净。
甚至那些人还想把手伸到她身上，想看看妇人身上是不是还藏着有。
要不是有纪青玉的那么多个家丁在，她看不惯这些男人动手动脚，让人把他们全赶跑了，这个妇人可能就要被迫失去清白了。
而这个时代，没了清白的女性无疑是一个死字。
人都走了，只剩下她一个人孤零零在原地。
“没了，都没了……”妇人喃喃，“他们都抢走了，一点也没给我留。”
看着女人失魂落魄的样子，芳菲眼里闪过不忍，却也什么都没说，她怕给纪青玉招惹麻烦。
刚想说什么，没想到身旁走过一个人。
正是纪青玉。
妇人低头无声落泪，一想到自己藏的干粮没了，回去后孩子也要跟她饿肚子，她内心就一阵绝望似的悲恸。
窒息笼罩着她整个人，她犹如置身在水潭里，看不见的水就快要淹没她口鼻时。
一道声音在头顶响起，跟声音一起的还有一整包用油纸包好的馒头，还有粗粮饼，塞得严严实实。
“多的吃不完，给你拿回去吧。”
妇人猛的抬眼，如珍如宝地把那油纸包抱在怀里，眼睛小心翼翼地打量纪青玉。
她这会儿才想起来认真打量这个原本被他们选中的倒霉鬼，本以为会是深宅大院中，那种锦衣华服，目下无尘的样子，毕竟她听到那些丫鬟都叫她“少夫人”。
但她看见的却是一双漆黑的眼睛。
没有多余的装饰，没有锦衣绸缎来掩盖，她就站在那儿，似乎跟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区别。
可那双眼睛，却是妇人从未见过的坚韧。
就像是黑暗世界里唯一的一道火光。
“多谢少夫人。”妇人撇脚地学着那些丫鬟称呼她。
纪青玉瞥了她一眼，不在意妇人眼里的怯弱跟害怕，让她收好东西赶紧离开。
妇人也的确很快离开了。
“夫人，奴婢不太明白。”芳菲不解地问道，“他们都来抢咱们了，你为何还要给那妇人吃的，这不是便宜他们了吗？”
“身为被抢者，我有义务捍卫自己的粮食，但作为一个人，更不能放任悲惨在眼前发生。”
纪青玉用淡淡的语气说着，丝毫没有觉察，这句话给身边的人造成了多大的震撼。
芳菲瞳孔紧缩着，好像第一次看清纪青玉，这个她跟了这么多年的少夫人。
抢粮的事就这么落下了帷幕，当然，这只是在纪青玉这边。
她有充足的准备，有人有弩箭，不想找死的人肯定不会想来找她的麻烦，但别人就没这么好运了。
多的是人没有守住自个儿的粮食，被一抢而空的。
萧凛尽力让官兵去管了，可还是等抢粮的最高潮落下，才逐渐安抚下这些暴动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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