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藏之说的云淡风轻,对面的老太君和王氏简直要气死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宋予恩那个小贱蹄子胡说八道就算了,沈藏之跟着凑什么热闹。
又不是三两岁的孩子,动不动就找太后娘娘和皇上定夺。
太后娘娘和皇上是什么很闲的人吗,专门给他们处理家长里短的事?
老太君死死握着拐杖,心里一肚子火。
在场的人太多了,她压下心里的愤怒,沉声提醒沈藏之:“都是一家人。”
“同样,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人,闹的太过分,对谁都没好处!”
沈藏之嗯了一声,转身牵住宋予恩的手。
声音不大,幽幽传来,正好整个前厅的人都能听到:“老太君说的是。”
“予恩嫁给我,的确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人,也是我为数不多的亲人,我这身子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正因为如此,剩下的时间我不想辜负她,还请老太君体谅我的难处!”
老太君:……
她是这个意思吗?
所谓一家人,指的是老太君自个儿连带沈藏之,以及沈家二房的人!
至于宋予恩这个新嫁进门的女子,沈家的板凳她都没坐热乎,算哪门子亲人?
老太君心里不是滋味,目光发沉,一双老眼里面带着显而易见的愤怒。
先前对沈藏之的担忧全然消失不见,只剩下愤怒和怨。
自打沈藏之逐渐长大,有了一定的话语权,老太君很久都没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了。
严厉,质问,带着不容置喙的强硬语调开口:“看来,你是维护她维护定了?”
沈藏之嗯了一声。
比起老太君的愤怒质问,他声音里只剩下诡异的平静:“不是所有的沈家子弟,都护不住自己的妻子。”
“既然大家都在,我正好把话说清楚,本侯同宋予恩的亲事经过太后娘娘和皇上首肯。”
“过了司天监的明路,礼部也和过八字,她是我三媒六礼八抬大轿风光娶回来的夫人。”
“任何人想要欺负她,都要先过我这一关!”
他声音同刚出现时一样虚弱,但话里的分量不言而喻!
老太君显然是看不上宋予恩的,尤其是他们的婚事,还有长宁郡主夹在里面。
爱屋及乌,恨也如此。
何况宋予恩不知死活,竟然在前厅这么多人面前大放厥词,不顾老幼尊卑斥责她!
沈藏之昏了头了,不仅不帮忙,居然不分是非亲疏,反过来帮宋予恩撑腰。
这行为,简直如同当着一众小辈的面,狠狠甩了老太君几耳光。
不,比耳光还疼!
老太君不说话,无人敢应沈藏之的话。
厅内比先前还要安静,众人连呼吸声都不敢放大,生怕一个不小心会成为这场争执中的出气筒。
一片沉寂中,老太君那双浑浊的老眼,几乎要把沈藏之瞪出个窟窿来。
以往也就算了,沈藏之是沈家娇子,是前途无量的晚辈,老太太愿意给他脸面。
可现在呢?
老太君的视线往下落在轮椅上,停顿一瞬,视线又从轮椅挪向他掩盖在薄毯下的腿。
依稀能辨别出双腿的形状,不见缺失。
但,正是炎夏,傍晚虽不抵午间热,却也不至于冷到用毯子。
冷静下来想想,沈藏之分明不成器了。
如此,老太君心里已经有了取舍。
沈藏之既然要维护宋予恩,那他就不再是她最喜欢的晚辈了!
“好好好。”老太君想清楚后,怒极反笑:“沈藏之,你翅膀硬了,任由别人欺负我这个老太婆。”
“我倒要看看,你究竟会被这狐媚子蒙蔽到什么时候!”
沈藏之叹了一声,状似无奈:“难道,不是老太君先为难她,又无故辱骂我母亲在前?”
“我不过是说句公道话,老太君就如此恼羞不甘,如此,我倒是想问问了。”
“当年我年幼,您也是这么多我母亲的?”
老太君一顿,动了动嘴唇,却没发出任何声音。
她对长宁郡主,可比这苛刻多了!
什么金尊玉贵的郡主,嫁进了沈家的门就是沈家妇,她是沈家长辈,郡主伺候伺候怎么了?
老太君形同默认,沈藏之怒极反笑:“看来被我说中了。”
“我是沈家的老祖宗,郡主端着架子,不孝不仁,难道我教训不得她?”老太君可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何况当时沈炳泽这个当老子的都没说什么,沈藏之一个晚辈,还能如何?
王氏乐意见得老太君跟沈藏之翻脸,可若一直提及从前翻旧账,到时候肯定还得把她跟沈修益母子牵扯出来。
见情形不对,王氏几次想插话,都没能找到机会开口。
她急的跟了另一侧的沈修益频频使眼色。
沈修益把一切尽收眼底,看到沈藏之额间隐约可见的青筋,意识到他真的生气了。
这么下去,只怕要翻脸到收不了场的局面!
沈修益赶紧轻咳一声,打圆场道:“好了,兄长少说几句吧,老太君一把年纪,长途跋涉回来,一心记挂着你。”
“要是再气出个好歹来,岂不是兄长要背上骂名了?”
听到声音,沈藏之转头看向沈修益。
同时,嘴角扯出一抹讽刺的弧度:“你倒是乖觉,等老太君为你们母子出完头,才站出来当和事佬。”
老太君和众人面前,沈修益自当没听到这话。
他一惯给旁人的印象,都是温和知礼的形象,犯不着在口舌之争上论输赢。
“长兄要能出气,怎么说都行。”沈修益叹了一声,朝老太君走去:“老祖宗,您别放在心上。”
“自打受伤不愈留下败症,兄长的脾气便是如此,我先扶您回去休息。”
“晚饭还要一盏茶的功夫,正好您洗漱换衣。”
老太君被沈藏之弄得下不了台,但沈修益贴心的搭建了台阶。
两人如何,在她心里高低立现。
从前她因为沈藏之的本事,对沈藏之维护和重视,以至于眼里没沈修益多少事。
如今看来,沈修益不但没怨恨,还如此孝顺懂事,真是她老眼昏花,错把废物当宝贝了!
“还是你孝顺,同你母亲一样。”老太君拍了拍沈修益的手,又狠狠剜了一眼宋予恩和沈藏之。
“有些人啊,有后悔的时候!”
沈藏之这幅样子,肯定会死在她前头,到时候管它长宁郡主还是宋予恩,都是她手中的面团!
等着秋后算账吧!
对于老太君的目光,宋予恩和沈藏之都感受到了。
但两人默契的没有搭理。
老太君从鼻孔里发出一声冷嗤,旋即握住沈修益的手:“我们走!”
前厅的热闹,本就是因为老太君归来,除了王氏母子,剩下几个都是老太君带回来的客人。
老太君一走,其他人自然跟着散了。
沈藏之和宋予恩在门口不远处,瞧着那些人一一离开。
有个小姑娘,在经过沈藏之的时候,眼神停留了好一会。
等人都走完了,宋予恩才朝沈藏之眨眼:“如何?”
“表现不错。”沈藏之竖起大拇指:“在沈家,你是第一个敢跟老太君这么说话的。”
“是吗?”宋予恩诧异的看了眼沈藏之:“以你的脾气,老太太嘴又毒,这么多年来能忍住?”
“我同老太君之间最大的矛盾,是对母亲的事情上。”沈藏之低头,自嘲的笑了笑。
“母亲很早就去玉蝉寺出家,这些年她没在临安侯府,府内不曾提及她,倒是相安无事。”
“何况这些年,我能在披着羊皮的狼爪下平安长大,除了太后娘娘庇护,老太君尚且出了几分力气。”
他并没有继续往下说,宋予恩却都明白。
一个五岁的孩子,爹不疼,娘不在,多得是法子让他悄无声息的死去。
老太君厌恶长宁郡主,居然忍下了沈藏之,还挡住了那些个暗处的不怀好意。
沈藏之对老太君的问题上,肯定是复杂的,有恩有恨。
可,也正因为老太君那一点点恩,沈藏之不能直接撕破脸。
宋予恩的出现,成为那个导火索。
沈藏之不会让宋予恩成为第二个长宁郡主,老太君却想像对待长宁郡主一样待她。
看来以后,临安侯府又要热闹了!
宋予恩正想着,冷不丁听到沈藏之带着愧疚低声道:“对不起,将你卷了进来。”
“这有什么?”宋予恩无所谓:“伯爵府比你们这热闹多了。”
“何况,跟我的要求比起来,这点小事不算事。”
最多算顺手。
沈藏之抬眸瞧着她,眸中带着笃定:“我不会让你重蹈我母亲的苦。”
宋予恩摊开手:“我也不会让自己被欺负,他们都走了,咱们也回去吧,晚上还有鸿门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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