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府内灯火通明,却安静得异常,只能听见风吹树叶的声音,穆风然不禁放缓了呼吸。
楚柯说,太子在四日前出京去了祁川,没有惊动任何人。
在出京之前,将京中一半的守卫加派在穆府周围,今日若是他能成功带走穆风然,便带着她前往豫州,那是外祖父司南郡王的封地。
而做这些的原因是皇帝病危。
昭帝早在离宫前就发觉自己身体有恙,想着去祁川休养生息,将大局交到殷洵手中,却在一个月前病发,皇后封锁消息,叫人回来告知太子。
本该是保密的消息,却不知为何传到了殷泓的耳朵里,恰好穆将军近日在查郡王妃的母家,殷洵担心殷泓会有所行动,才做出最坏的打算。
楚柯说:“娘娘,您既已嫁入了皇家,便注定先为太子妃,后为穆家女。”
他的下一句是:“可太子将属下派给您时就说过,一切以您为先。”
穆风然躲在一棵树后,她从没想过回自己家还会有这样偷偷摸摸的时候。
穆府的守卫众多,一盏茶的时间就有两拨巡查的路过,看服饰应该是宫中禁军。穆风然认出了领头的刘邑,可他现在该是在祁川保护陛下。
楚柯没回来穆风然也不敢轻举妄动,过了一刻钟他悄无声息地回来,脸色有些沉重。
穆风然焦急地问他看没看见穆将军,楚柯摇摇头,说道:“属下将穆府找了个遍,确实没看见将军,倒是在一个房间看见了安平郡王妃。”
“什么?”穆风然皱眉问道:“小世子呢?”
“在穆夫人房里。”
殷洵四天以前去了祁川,原本应该在祁川的禁军统领刘邑却无故出现在穆府,穆府如此多的守卫父亲却不在,郡王妃和小世子也不知何时来了穆府,殷洵派人把她从陈府接出来还让楚柯带她去豫州。
可殷泓造反应该是两月之后的事情,不应该现在,难道说她的梦境出错了?
殷泓造反的梦,她反反复复做了许多次应该不会出错,她几乎能确定这就是会真实发生的。
接她离开陈府,说明陈府有危险。
太子府加重守卫,太子府也不安全
穆府!
真正危险的地方是穆府!
郡王妃和小世子都在这,若是殷泓在意,必会有所忌惮,偷偷来救人,他若来了,郡王私自离开封地是重罪,封地无主殷洵想查他的错处易如反掌。
若是他不在意,陈府夫妻爱女如命,也不会轻举妄动,殷泓去往祁川想必是父亲查出了什么。
虽不知父亲是如何确信殷泓有反心,但如果能借穆家之手铲除一个富甲之地的郡王,于太子而言利大于弊。
成了,太子平反有功,世人敬重;不成,穆将军诬陷郡王,不敬王妃,罪不及太子。
想到这穆风然手脚冰凉。
不是这样的……
殷洵不是这样的人,他说过,有他在的一天,就会有穆家的容身之所。
她要相信他。
穆风然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往坏处想,身子不受控制往后退了一步,踩到树枝发出声响。
“什么人在那?”
穆风然示意楚柯藏起来,自己慢慢走出去,那人看见她有些惊讶:“太子妃怎么在这?”
穆风然淡淡看了一眼刘邑,任由禁军在她身后找了一圈才开口:“刘大统领这是在找什么?”
“娘娘自己来的?”
“您这话就有意思了,太子让本宫询问郡王妃一些事情,难不成本宫要带着数十人大张旗鼓的来穆府?”穆风然看了看身后,黑漆漆的一片,也不知道楚柯离开了没有:“是太子的属下带本宫进来的,将本宫送到后,就回去复命了,刘大统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娘娘恕罪,臣职责所在。”刘邑不卑不亢地抱拳,侧了身子让出路:“请。”
刘邑亲自将她送到母亲的院子后才离开,门口站着四个禁军把守。
徐氏见到穆风然时有些惊讶:“你怎么一个人来这了,现在府里不安全,快些离开。”
“母亲知道些什么,为何要瞒着我?”穆风然将门关上,带着怒气问道:“我发觉不对劲立马过来了,刚来你就要我走,我就算走了心里也不踏实。”
“你这孩子好好的怎么和娘生起气来?”徐氏拉着穆风然的手坐到椅子上:“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你爹前两天带了郡王妃和小世子,让我好生照料着,说自己有事要离京一段时间,当天下午这些禁军就都来了。”
“郡王妃呢?”
“王妃终日坐着不理人,也不怎么说话,只有带孩子去看她时才有些反应。”
穆风然看了看床上熟睡的小世子:“我去看看她。”
————
一岁的孩子已经有些重量,穆风然抱在怀里觉得有些沉。
丫鬟轻轻将房门打开又退了出去,穆风然一进门就看见坐在窗边不知在看什么的陈梓瑾。
她对陈梓瑾的印象停留在好几年前,京中贵女经常会在各家举办的宴会上相遇,两人年纪有差距,见了面也只是互相打个招呼。
穆风然只记得当时总是陈梓玥在旁边吵吵闹闹,而陈梓瑾一直微笑着安静地坐在一边,给陈梓玥倒个茶夹个菜,偶尔回应两声。
她那时有一瞬间还有点羡慕陈梓玥有个姐姐,母亲不会过于严厉,犯了错还有人给求情,有心事可以和姐姐说,姑娘家的心事总是姑娘懂得更多些。
后来听说她嫁给殷泓,穆风然还觉得殷泓是个郡王,虽说她的父亲只是个三品,但好在陈梓瑾是嫡系,也算是可以配得上的。
可她的结局却是殷泓被杀后自尽身亡。
穆风然将孩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床上,替他盖好被子转身就看见陈梓瑾盯着自己。
穆风然拿了个凳子与她对面对坐着:“听闻在闽南时王妃喜爱喝茶,经常会与茶农一同采茶,本宫也爱喝茶,就想来请教。”
“书上说,晨起采茶晾晒,午后炒茶两次,隔夜回潮,翌日终炒,茶叶才算完成,其中工序繁杂,稍有不慎炒出的茶叶便不是上等,功亏一篑。”穆风然缓缓说着,手里也没闲着,温杯迎宾点茶一气呵成:“行至一半发现错处,若能及时止损,损失的也只是先前的那些时光,可若执迷不悟,最终也只能弃茶重来,劳心劳力,还会连累一同制茶的人,或许他们不会再有机会重来一次。”
言止,茶也冲泡好,推到陈梓瑾的面前,穆风然微微掀开杯盖,茶香四溢:“这是闽南初夏上贡的龙井,王妃请用茶。”
见她没动,穆风然自顾自地端起另一杯品尝,赞许地点点头:“果真是上品。”
孩子的哭声同时吸引两人的注意,陈梓瑾刚想冲过去就被怀枝拦住。
穆风然悠悠起身去抱起小世子,连她自己都没想到只哄了两声小世子便不再哭闹,陈梓瑾终于开口:“把孩子给我。”
“王妃放心,本宫会照顾好世子”穆风然笑了笑暗示道:“先前没接到指令说嫂嫂回京,一时招待不周还请见谅,穆府自是比不上郡王府,不过王妃若是需要什么就和本宫说,王妃先在这安心住下,父皇母后也许久没见过世子甚是想念。”
今天的目的已经达到,穆风然便不再久留,行至门口回身说道:“本宫前几日去拜佛,得了个签却不明所以,日后若有时间还望王妃指点一二。”
夜寂静得吓人,穆风然将世子送回房后独自在后院走着。
花期已过,花园内仅剩葱绿的叶子,身后不远处跟着几个侍卫,穆风然仰头看了看被云遮住一半的月亮。
她想不明白。
父亲明明没有相信自己,为何会去调查大理寺卿,皇帝何时病重,殷洵为何会去祁川。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同她的记忆不相符,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殷泓还会不会造反,皇帝会不会被刺杀,她以为自己会怕,可出乎意料的,她现在竟冷静得很。
她相信殷洵,如楚柯所言,他不会让穆家涉险。
她愿意相信殷洵。
————
盛夏闷热,穆风然日日抱着小世子去和陈梓瑾聊天,每次也只去半个时辰,不会多留。
就这么过了半个月,穆风然出门前发觉门口的守卫多了几人,暗暗环顾一圈,将小世子放回房内,不动声色地前往陈梓瑾的住处。
她今日在院里看书,穆风然轻车熟路地搬了个椅子在她旁边坐着,两人都没说话,倒是陈梓瑾先开了口:“孩子呢?”
“太沉了不想抱。”穆风然探着头看她手里的书,皱眉道,“这婆娘说话也忒恶毒,要是我非得上去撕烂她的嘴。”
话本上是一个恶毒婆婆欺负柔弱儿媳的事,陈梓瑾合了书冷眼看着她:“你想说什么?”
“今日守卫多了些啊。”穆风然看她一眼,随意翻着书页。
“我突然想起令妹及笄那天出了点小乌龙,早就对二小姐的直爽有所耳闻,但当众掌掴庶妹可真是让人眼前一亮,宋家二公子品行端良,是个挺好的公子……”
“你究竟想说什么?”陈梓瑾打断她,有些不耐烦:“你若想从我这套出什么消息就别白费功夫。”
“在这里这些天我本以为你可以想通,看来是我高看了你。”穆风然淡淡道,眼中带着丝丝不屑,“自古起异心的人就没有过好下场,几百口人命无故受累,到现在你还觉得我是想利用你?你觉得你的消息值多少人的命?你果真觉得仅凭你入京就能转移视线?如今整个京城早已天罗地网,殷泓一旦踏入只有死路一条,我是在救你,救你们陈家几百口人命。”
“眼睁睁看着你的家人死去,你觉得你受得了吗?”穆风然直视陈梓瑾,从她眼神中看出了恐惧,“你想过后果吗?”
穆风然抽走她手中的书放在桌上:“不过已经来不及了,你已经失去唯一能救你与陈家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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