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做平日里,清雅必然要战战兢兢,但此刻却努力憋着笑低着头,连话都不敢说,生怕一开口就露出欢喜。这样好的事,必然要皇后亲口说才有意义。
项晔不知缘故,见她如此,不由得担心珉儿,眉头愈发紧,责备着:“往后她要吃酒,你们先问过朕。”一面就往里走,珉儿已经歪在榻上睡得香甜,自然不是醉的,而是太过兴奋等了皇帝白天,累了。
“珉儿?”项晔伸手摸了摸珉儿的额头,没有任何异常,而凑近了,也仅仅有她身上的淡香,并没有闻见什么酒味。皇帝愣了愣,转身要去桌边看看酒壶是怎么回事,衣袖被人扯住了一角,珉儿醒了。
“有不开心的事,就告诉朕,自己闷着朕怎么知道你想什么,说过多少遍了,现在反而学会借酒消愁了?你说你……”
项晔絮叨着,可是床上的人却露出幸福甜美的笑容,他记起中午宴席上的人,她坐在边上也是满身透着喜气,她是有高兴的事,哪怕喝酒也是为了庆贺。
“有高兴的事?”项晔先松了口气,坐下来,轻轻拂开珉儿鬓边的碎发,白皙的肌肤又嫩又滑,每每摸在手里,就放不下了。
珉儿见皇帝的喉结缓缓滚动着,眼眸里也露出几分爱慕气息,娇然一笑,打开他的手:“往后的日子,皇上可不能动手动脚了。”
项晔不明白,可他到底也做了几回爹了,剑眉稍稍一震,惊喜万分地问:“珉儿,我们有孩子了?”
珉儿缓缓地一点头,面上飘起美丽的红晕,不等她开口,已经被皇帝小心翼翼抱在怀中,能闻见皇帝身上,清明阁里常熏的檀香气息,软乎乎地说:“皇上如此废寝忘食矜矜业业,才换得天下太平国运昌盛,孩子自然也是这么来的,没有皇上的辛苦,我一个人可没法子的。”
项晔嗔笑:“不正经的话如今也随口说得了,是啊,要不是朕勤奋,你一个人怎么办?”
怀里的人笑得发颤,项晔知道,她高兴极了,比起上一次怀孕两个人都觉得太突然没准备,这一次,他们彼此都满怀期待。
虽然珉儿不愿承认,可现实还是逼得她必须有一个孩子来圆满自己皇后的身份,纵然她满身傲骨,也敌不过世俗言论,而她向往的六宫无妃,没有孩子又如何实现。
“好好养着身体,从今天起,朕每一天都会为你担心着,不要吓唬朕。”项晔温柔地说,“朕也会好好对待后宫,不让她们来给你添堵。”
“那大可不必,难道不能和我亲近,要去找别人了吗?”珉儿说得这么直接,怕是整个大齐皇朝,只有她一人敢这么说。
偏偏皇帝吃这一套,不恼反笑:“你觉得朕敢吗?”
逗乐了珉儿道:“好像我是母老虎似的,委屈皇上了。”
项晔在她面上亲了两口:“朕高兴极了,珉儿,朕真的高兴极了。不过你一定要答应朕,千万不能让自己受伤,万一有什么事……”
珉儿忙堵住了他的嘴:“皇上说点吉祥的,瞎想什么。我们该商量几时告诉母后,我也想学淑妃那样,头几个月好好瞒着,又怕瞒着母后,母后回头不高兴。”
项晔只是乐:“你说怎么办都好,朕什么都依你。”
上阳殿的喜气,沿着太液池散发出来,隔天皇帝就亲自到长寿宫向母亲报喜,太后高兴得立刻就要去探望珉儿,被劝希望头几个月能一起保密,太后念珉儿旧年才失去了一个孩子,不敢不重视,只是难掩高兴之情,特别想见儿媳妇。
珉儿则是不敢不小心,虽然身体状况比第一次还好些,到底在上阳殿谨慎地休息了几天,等她再到长寿宫时,成了太后抱在手里怕摔着含在嘴里怕化着的宝贝,越发认定儿媳妇是有福之人。
反是珉儿离去后,林嬷嬷向太后提起来:“原先淑妃娘娘只一个皇子,皇后即便得了嫡皇子,大是大非上,大家心里也都明白。可如今淑妃娘娘膝下一双皇子,倘或娘娘再得了嫡皇子,换做奴婢来想,也是不甘心的。”
太后念着阿弥陀佛,轻轻叹:“你以为养个孩子容易呀,能不能健全长大,也要看老天给不给福气的,他们都才丁点儿大,想那么久远的事做什么。晔儿心里明镜似的,倘若皇后和淑妃为此斗得你死我活,他会袖手旁观吗?这种事,不提起来就好,大家都憋着才是。”
林嬷嬷见太后难得这么智慧,心里也高兴,便转了话题说:“盼着明年将军能带着夫人回来,太后一手抱一个,那光景想想都叫人欢喜。”
太后果然痴痴地幻想起来,笑得合不拢嘴,可是一想到儿子把侄儿丢在那么远的地方,又拉下脸说:“他们兄弟俩有事都不和我说了,天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明年若是不回来,看我怎么和他们纠缠,好歹给我把孙子送回来。”
这边厢,珉儿回来后,就给祖母和云裳写信,虽然为了谨慎该藏几个月再张扬,可她还是想给最亲近也最在乎自己的人分享喜悦。要说云裳走后,珉儿的日子当真孤单起来,最早没朋友的时候也就那样了,可有过了云裳的陪伴,她突然离开,皇帝忙于政务的时候,珉儿看罢了书,就剩下和清雅大眼瞪小眼,上阳殿冷冷清清的。
珉儿将信交给清雅,心情极好地说:“但是有了孩子后,一定就热闹了,但愿天下太平,云裳和沈哲能早些回来。”
清雅麻利地将信送了出去,周怀会安排皇帝的信差分别送往羌水关和元州,而距离京城近一些的元州,秋老夫人比云裳早好多天就收到了信。
前阵子,赵氏死的消息,母女俩不是通过珉儿知道,而是通过信差知道,且等老夫人来信询问,珉儿才略做了解释。但言语之间淡淡的,孙女的意思就很明白,与她们无关也无须打探,那样的人,根本就不该出现在她们的人生里。
但是那次,老夫人看到白氏笑了,一向怯懦胆小的人,在听闻赵氏暴毙的时候笑了。老夫人释怀地给珉儿写信说:总算不用怀疑当初你娘把你生下来时,是不是抱错了孩子。
珉儿看信时,笑着对清雅说:“我自己也很奇怪,我娘这么柔弱的人,怎么会生出我这样的个性,哪怕是小时候被吓着了,母女俩差得也太多了。总算母亲心里有恨的,只是没有亲自报仇的胆魄。”
而此刻,老夫人再见珉儿有身孕,立时就起身对白氏道:“准备香烛,我们去寺里烧香。”
隔了好多天后,珉儿的书信才送到羌水关,信件一贯是先由沈哲收了,才送到云裳手里,今天亦不例外。
羌水关已经有了像样的府邸,地方虽贫瘠,但沈哲这个一方长官,自然还是有丰足的生活,云裳在这里有人伺候,出行车马代步,一切都安好。
只因有了孩子,身体时不时犯懒,虽不呕吐也不难受,让沈哲省心不少,可她每天都能睡很久很久,常常沈哲出门去视察工地时云裳睡着,夜里归来时,她还睡着。
“云裳?”此刻,便见妻子抱着绣了一半的护膝又睡着了,沈哲伸手戳了戳她日渐丰盈的面颊,酣甜的人才缓缓醒来,慵懒地看着他,已然老夫老妻似的,随意地说,“回来了?吃饭了吗,现在什么时辰了?”
沈哲摇摇头,晃了晃手里的信:“皇后给你的信。”
云裳登时来了精神,她在羌水关什么都好,但有和珉儿一样的烦恼,没朋友了。
这会儿云裳的身体还很灵活,翻身起来抢了信,就到油灯下看,不禁发出欢喜的声音,扭头见沈哲看着自己,却又故意一哼:“做什么,你又在好奇皇后了是吗,想着人家有没有提起你惦记你?”
沈哲瞪她一眼,不予理会,却见云裳缠上来:“你都会瞪我了?”
沈哲不客气地说:“你再胡闹,我就走了。”
“你……”云裳捧着他辛苦一天已布满胡渣的下巴,气道,“你对街上卖包子的老太太,都比我温柔。”
沈哲哭笑不得:“谁叫你天天胡闹,我都说得烦了,不乐意理你了。”
云裳可怜兮兮地说:“我怀着你的孩子呢,我可是你们沈家的功臣,你现在就这样对我,孩子生出来了,是不是要一脚把我蹬开了?”
来了羌水关后,撒娇成了云裳生活里唯一的乐子,沈哲明知道她是胡闹的,当然不会生气,此刻亦是拍拍她的脑袋:“你怀孕后,是不是怀傻了?”
云裳哼道:“那我倒要看看,皇后会不会也跟着傻了。”
沈哲愣了愣,立刻明白过来,问道:“皇后有身孕了。”
云裳不屑地瞟他一眼:“高兴了是吧,你高兴什么,那是你哥哥的孩子。”
“胡闹……”
“嘿嘿,我也高兴呢。”云裳满脸喜气,“我们准备些什么,送去京城吧。”
但沈哲拒绝了,摇头道:“我和皇上,不能再亲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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