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气氛又变得压抑,项晔知道,一旦牵扯孩子,珉儿多少会冲动甚至失去理智,但她有她的道理,皇帝也有自己的原则,他们没必要为此争吵,只要最终得到能让彼此都满意的结果便是了。
可眼下一切混沌,谁也看不清未来,珉儿寸步不让甚至步步紧逼,皇帝则一味地在逃避。好在此次平山之行,让他想明白了很多事,特别是沈哲的那番话。
“明日早朝,朕就会下旨追查此事,这次不管查到谁的头上,不论捉出什么人,朕都不会姑息。”项晔冷静地说,“你若自己想做什么,朕也不会干涉。”
方才一阵怒火攻心,珉儿的确有些失去理智,想想白天女儿浑身是血的模样,纵然那是别人的血,也足以让她心碎。
“孩子们都没事,他们也会因此成长,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项晔郑重地许诺着,又安心地笑道,“且不说别的,他们的母亲,可是天下最了不起的秋皇后。”
珉儿眸中是情意深深,可她的心依旧坚决,并非她身在福中不知福,并非是她不懂珍惜皇帝的忍让包容,正因为知道皇帝心中的弱处,她才要坚持下去,皇帝可以摇摆不定,她不能。
“我等皇上的消息。”珉儿答应了。
项晔松了口气,可珉儿又道:“夏日在即,琴儿的及笄之礼不能亚于姐姐,皇上不会反对吧?”
皇帝嗔道:“这是什么话,我们统共这两个女儿,而你平日里一贯不喜奢华,朕的后宫比起赵国,每年的开支尚不及他们的零头,为公主举办及笄之礼,能花什么钱。”
自然这不是重点,珉儿再问:“有资格前来祝贺赴宴之人,我在平山已经拟定了名单,皇上要过目吗?”
项晔心中一转,毕竟是心意相通的两个人,他似乎意识到珉儿真正想说什么,无奈地一笑:“你放心,朕会在及笄之礼前送她离开。”
心思被猜透,珉儿并没有那么高兴,也许因为这本不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她知道自己自私任性,甚至失去了一国之母的风范,可淑贵妃的事,和江山社稷无关,于国她对得起大齐和百姓,于私,她只要对得起自己就好。
“我又让你心烦了。”珉儿自责,“可我忍不住,我没法儿在你面前假装自己不在乎。”
项晔心中一软,满目宠爱之色:“你我互相坦诚无话不说,才是最难能可贵,朕很满足。”
然而皇帝不知道,他的儿子和儿媳,正一步步走向崩溃的边缘,当淑贵妃默许儿子将宠幸过的侍女留在房中后,秋景柔为了给自己减少麻烦,让那些女孩子们自己纠缠,在这天夜里,又在府里挑选了两个漂亮的丫鬟送到丈夫身边。
从此以后,侍妾们互相争风吃醋只怕还忙不过来,不然生出宠妾灭妻的念头,她又要苦于周旋。哪怕只是暂时的,哪怕短暂的一两年,只要能解脱,她不惜一切代价。
万籁俱静,秋景柔握着那一块“何”字玉佩安然睡去,期待着明天去哥哥府里见到何忠,把家里宫里还有丈夫的一切烦恼都抛开,带着幻想和憧憬进入梦乡,可第二天一早不等她动身出门,宫里就传话出来,淑贵妃命皇子妃立刻进宫。
秋景柔死气沉沉地坐在镜台前,任凭侍女为她穿戴梳头,直到被推出门,才恍然醒过神,她手里竟然还捏着那块玉佩,于是上轿后,偷偷藏在了怀里。
进了宫,并没有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淑贵妃不愿单独去见皇后,硬是拉着儿媳妇来给自己撑场面。
站在涵元殿的门前,秋景柔终于打起精神,抬眼看了眼婆婆,在淑贵妃的鬓角上看到了她没藏好的白发,还有那微微颤抖的下巴。
“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你心里明白吗?”婆婆忽然转过头,叫秋景柔差点没能收住自己的目光,她连忙点头,总之闭嘴就是了。
然而淑贵妃转来的当口,正好看到另有人从外头走来,高贵华丽的夫人带着漂亮可爱的女儿,云裳母女实在叫人羡慕。当年淑贵妃一心想再要一个儿子,虽然如愿以偿,可浩儿现在却变成那个样子与她水火不容。如今看着皇后身边有贴心的闺女,看着云裳也有女儿,淑贵妃觉得自己真是什么都不如人。
“云儿没事吧?”见了面,淑贵妃故作大方,还主动去拉外甥女的手,好似多亲昵一般搂在身边,一般叹息着,“那孩子也是胡闹,怎么能单枪匹马就带着公主出城。”
云裳正要解释,见清雅出门来,恭敬含笑:“贵妃娘娘,皇后娘娘有请,夫人也是。”
秋景柔在边上更是松了口气,她一直都挺喜欢沈夫人,开朗热情,有她在气氛就不会压抑,她说说笑笑的,别人都看着她也就不会注意自己,反正无论何时,秋景柔都想把自己藏起来。
阔别十几年,再相见,昔日的一切却是历历在目,十几年岁月催老了淑贵妃,可在珉儿身上,只留下了更沉稳大气的痕迹,珉儿没有在大殿升座,清雅径直将她们带到了涵元殿中的小花园里,这里茶香缥缈,珉儿亲和地笑着:“今日起晚了,尚未用早膳,你们若是用过了,也陪我喝杯茶吧。”
淑贵妃却端正仪态,朝皇后行下大礼,秋景柔不得不跟着叩拜,珉儿静静地看着,等她们礼毕起身,只是寻常地一笑:“坐吧。”但不等她们落座,又道,“我们说话,把孩子们拘在这里,她们该闷了。景柔,你带着晴儿去找你妹妹们,到太液池边逛逛,采一篮子花送去给皇祖母。”
云裳便催着孩子们走,叮嘱道:“可别掉水里去。”
秋景柔心中好不欢喜,忙带着沈晴去找两位公主,之后年轻的姑娘们在太液池边穿梭嬉戏,谁也没在乎涵元殿里后妃之间会说什么话。
不过珉儿和淑贵妃之间,当真没说什么了不起的话,没有人提这十几年的分别,也没有人讨论孩子们的事,珉儿像是完全无视了过去发生过什么,好像淑贵妃一直都在宫里。
皇后只字不提,淑贵妃岂会自讨没趣,只是她本十分紧张的再次相见,变成了不断地听云裳絮叨着琐碎的话语,而云裳来得这么巧,又如此不合时宜地说那么多话,显然她和皇后之间是有默契的。明明她们才是同姓同族的亲姐妹,淑贵妃心底一片悲凉。
太液池边,秋景柔看着公主小姐们嬉戏,她们生来富贵无忧无虑,前辈子做了多少好事,才能换来这辈子的安逸?这世道,女子富贵只有两种,一则出身好,再则便是嫁得好,她秋景柔也算是嫁得好,但个中辛酸,又岂是外人能看得明白。
“皇子妃娘娘。”一把温柔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秋景柔转身,但见是夏春雨出现在这里,她客气地含笑,“你怎么来了。”
“身体好了后,太医便叮嘱要时常散散步。”夏春雨妩媚温柔,眼眉间俱是孱弱可怜之态,说话轻声细语,“方才听三殿下说您和公主们在这里,奴婢就在不远处,就想来请安了。”
她一面说着,见沈晴跑来,忙躬身行礼,道了声:“郡主。”
沈晴不怎么人的这个人,只拉着秋景柔道:“嫂嫂快来看看,那里有好漂亮的话,我们摘了送去给皇祖母。”
活泼的女孩子,拉起秋景柔就往前走,夏春雨至今还只是个宫女,秋景柔倒也不必太在乎她,便把人撂下,被沈晴拉着走了。
可是拉拉扯扯的,她怀里最要紧的东西竟掉了出来,泥土松软落地无声,更有夏春雨眼睛尖,小走几步跟着相送,把皇子妃掉落的东西藏在了裙子底下。
那边的人进了花丛,她便把手帕一松落在地上,边上的宫女嬷嬷可没那么殷勤来帮一个尚无名分的人捡东西,她悄无声息地,就把秋景柔丢下的东西捡走了。
待得一行人带着花往长寿宫来,秋景柔站在门前整理衣容时,才赫然想起藏在怀中的玉佩。然而再伸手一摸,什么都不见了,她恨不得当下就解开衣衫找一找,慌乱地将腰带衣襟都摸了一遍,无论如何也找不到。
“嫂嫂,我们进去了。”项元姐妹喊上秋景柔,却见她脸色苍白,琴儿好心来问,“您没事吧,不舒服吗?”
秋景柔很想沿途回去找,可是……她把心一横道:“戒指不见了,殿下送我的戒指,像是掉在哪里了。”
“我陪嫂嫂去找。”琴儿好心说,让她姐姐和沈晴去见祖母,自己跟着秋景柔折返,照着来时的路找了一遍,连花丛里也找了,却是哪里都不见那玉佩的踪影。
远处,隐在树丛后的夏春雨,却把这一切看在眼中,而她也早就看到了玉佩上那个“何”字,她记得在皇子府里,下人们就称呼皇子妃哥哥府中的护院,叫什么何忠。
“嫂嫂,要不要再派一些人来找,戒指是什么样子的?”琴儿心思单纯,一心想帮嫂子找东西,可上前说话,却见秋景柔泪光莹莹,她忙道,“嫂嫂别着急,一定能找到的。”
“找不到了……”秋景柔呢喃着,眼泪竟是顺着面颊就滑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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