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意馨主动落后君南夕半步,君南夕淡淡一眼,瞬间便明白了她的意思,这是规矩,不得违逆。虽然他并不介意一起并排着走,但有时候,太过特殊不是福,而是祸,尤其在皇家。所以,对此,他并不阻止。而是领着她,一前一后不紧不慢地朝太后的慈宁宫走去。
侍候的宫人都远远地跟着,温馨淡雅的气氛萦绕着两人,让人看了无端地觉得心暖。
二月还是春呢,一大早的,花草的香味夹杂着泥土的芬芳,随着清冷的风似有似无地迎面而来,没由来的让夫妻两人的心情更好了。
一路上,君南夕挑了一些宫中的景致,轻声为她讲解,遇到某些宫殿的时候,也会将这些宫殿的主子需要提防需要关注的择其一二,给谢意馨说道说道。当然,不重要的人,基本都略过不提。
君南夕觉得,日后她就要融入这宫中生活了,有些东西,不可避免的,还是早知道早好。
谢意馨认真地听着,时不时地附和两句。其实宫中各妃嫔的关系谱及喜好,谢家也有给她准备。而且她上一世可没少和这些人打交道,对这些并不陌生。
但由君南夕讲来,又有所不同。让谢意馨惊异的是,对这些人,君南夕的观点与她惊人的相似。
谢意馨忍不住抬眼认真地看了他一眼,她的经验缘于她上一世与这些人打了近十年交道的积累,而君南夕阳难道从十岁起就一直在关注后宫不成?
虽然谢意馨落后君南夕半步,其实,半步,并不远。
这不,君南夕一顿脚,好笑地问道,“想什么呢?”
她那怪异的表情,再思及他们刚才所言的话题,不难猜出她的想法,“我和你说的这些,大多数都是由下面的人收集的,有一小部分是我自己的想法。别忘了,我在这宫中也生活了近二十年,再怎么不去关注,有些事还是会在自己的周遭发生。”说到最后,君南夕的神色极淡。
她的情绪有这么明显吗?谢意馨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脸蛋,在他面前,她总不由自主地放松犯傻,太松懈了,谢意馨暗暗地敲了自己一记。
还没等谢意馨有反应,一道突兀的声音就插了进来,“五弟真是好性子,陪着媳妇儿逛园子呢。”
两人循声望去,却见岔路上宁王宁王妃正站在那。
谢意馨不由得在心里叹道,皇宫这地方真小,走到哪都会遇上一些人。
两方人互相见了礼,君南夕微笑着道,“四皇兄说笑了,我们正准备去给皇祖母请安呢。”
“正巧,我们也准备去给皇祖母请安呢。不过刚才我似乎隐约听到你们提起顾昭华?”宁王似笑非笑地说道。
谢意馨一愣,才意识到,他们这样议论父皇的妃嫔终归不妥,特别是君南夕。
“你听错了。”君南夕面不改色地道。
“那穆婕妤呢?唔,似乎顾归华和穆婕妤就住这附近?想不到五弟还有这等兴致啊。”宁王再问,被否认了一次,可以说是他听错,但第二次,总不会再听错了吧?
这都听到,也不知宁王夫妇究竟听了多久的壁角了,谢意馨腹诽。
“四皇兄,你真的听错了。”这回轮到谢意馨开口了。他会和她说这些,恐怕还是担心她刚嫁入皇宫,两眼一抹黑,怕她不小心得罪了人遭了算计。如若不然,一个大男子,如何肯像个妇人一般和她说这些在别人看来就是闲话的东西?这是他的一份心意,她自然是要维护的。
见到谢意馨一本正经地否认,就为了维护他,君南夕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儿,君沂钰一愣,哈哈笑道,“夫妻共同进退,好,好。”
“五弟妹,别听你四哥胡乱打趣,他惯是口无遮拦的,你们也别在意。”宁王妃左霜出来打圆场了。左霜知道之前屈晋涵那事,自己夫君那口气还没咽下去呢。可她不想把气氛弄僵了,有些事刺一刺可以,但不可太过。
毕竟他们打头站去的是乾清宫,有了皇上的态度垫底,其他人就算有什么也不敢太过分。况且晋王一个注定没法继位的皇子,不拉拢他,与他针锋相对才是傻的。如果真有什么看不过眼的,敬而远之就是了。
是打趣是刺探,端看各人想法了,谢意馨笑意融融,顺着宁王妃给的台阶说笑了几句,于是两波人合在一处,朝着慈宁宫走去。
谢意馨与左霜走在后面,左霜拉着她说了一些太后的喜好。这是示好了?为刚才的事道歉?谢意馨默默地听着,思绪却有点飘远。
她重生时,太后一直都在五台山理佛,后来君南夕几个皇孙在皇帝万寿节上统一指了婚,而且他们成婚的日子更是安排在半年内。如此一来,太后这个皇祖母,哪里还坐得住,自然是日夜兼程地赶回宫中坐镇的。其实就算没有几个皇子指婚这些事,等过年时,太后一样是要回宫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到了慈宁宫,慈宁宫的宫人远远见了他们就进去禀报过了。所以他们根本无需多等,就能进去了。
进去后,谢意馨迅速地扫了一眼,对今日在场的人有了大概的了解。
今日是谢意馨新妇见礼日,除了皇后贵妃及几个高位的妃子,其余人一律被免了请安。君南夕的兄弟姐妹也都来了。在场的,都是皇宫内的重量级人物。
然后听着太监的唱名,她深吸一口气,跟着君南夕一道,行着标准的跪拜之礼。
在场的,除了太后,就还有皇后与戚贵妃当得了他们的全礼。
行过礼之后,她规矩地随着君南夕站在一侧。
“老五媳妇,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太后沉稳肃穆的声音响起。
谢意馨微微抬头,目不斜视。
随着她的运作,整个大殿为之一静。
良久,太后的声音才响了起来,“嗯,果然是个颜色极好的,整个人瞧着也够稳当,不是那等烟视媚行之辈。哀家瞧着就欢喜,老五有福气了。贵妃你也可放心了。”
戚贵妃温婉的笑道,“老祖宗的话自是不错的,本宫呀,就等着儿子媳妇的孝敬了。”落在君南夕夫妇身上的目光极柔和。
“这么想就对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也别整日的担心他们了。”太后亲热地拍拍戚贵妃的手,然后对一旁的老嬷嬷说道,“玉嬷嬷,赶紧把我给老五媳妇准备的手镯拿上来。”
皇后笑着看了谢意馨一眼,说道,“戚妹妹,母后她老人家说得对,有这么一对孝顺的孩子,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众人讶异地看向皇后,这些年皇后已经极少如此赞美一个人了,虽然这好话说得不明显。可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才是真正用了心的。
连谢意馨都难掩惊异,皇后什么性子,她自认还是比较了解的,怎么今天——
皇后丝毫不在意这些人的目光,谢意馨这个女娃投了她的眼缘,她不介意帮这孩子说两句好话。即使自己不说,相信凭这孩子的心性,一样会过得很好。
戚贵妃很快回过神,笑道,“那臣妾在此就承蒙皇后姐姐的吉言了。”
“你们两个快别在那夸来夸去了。”
皇后戚贵妃两位在宫中的份位最高,旁的人不是想插嘴就能插嘴的,即使是君南夕与谢意馨这对当事人。此时还能打趣的,除了太后,不作他想。只见太后接着说道,“皇后,你是老五的嫡母,贵妃的福气难道就不是你的福气?难道老五夫妇以后只孝顺母妃不孝顺嫡母?”
“儿臣儿媳不敢。”君南夕谢意馨同时说。
闻言,皇后乐道,“对,母后说对了,我也是个有福气的。”
没一会,宫女便捧着一只盒子上来了。示意谢意馨伸出手,她照做了,由着宫女们给她戴上了那对手镯。
翠绿灵动的手镯衬得谢意馨一双素手越加的白如锆雪,仿若晶莹剔透到了骨肉里,别具一番美感。
不少在场的女人看得眼神一热,她们还真不知道不及白玉的翡翠戴起来那么好看,都寻思着呆会散了便回宫找找,看有没有翡翠做成的手串。
见到谢意馨戴得那么合适,太后满意地点头,“嗯,哀家的眼光不错,这手镯果然很衬老五媳妇。”
“谢太后赏赐。”谢意馨福了福身。
“太后的眼光自然都是好的。”众人奉承道。
此时翡翠的价值远远不及白玉,太后扫视了一遍,见众人虽然嘴上恭维,但难免流露出一丝不以为然的神色,不显明,但细看还是能看出来的。于是她微微一笑,对君南夕谢意馨两人说道,“这对翡翠手镯虽然不及白玉贵重,却是当年太祖爷送给哀家的。今日赏给你们,是希望你们婚后事事顺遂,平安和乐。”
两人又谢了一次礼。刚才镯子一入手,谢意馨便能感觉那股属于上品翡翠的清凉脂腻之感。如今的翡翠饰品价格都不高,直至殷慈墨当上了摄政王妃后,由于她对翡翠的热爱与推崇,才让翡翠的价格一番再番,渐与白玉的价值持平。他们如今要不要先囤积一批翡翠呢?谢意馨摸着手镯,想得出神。
太后给出了赏赐之后,其他人也陆续出了一回血。
太后满意地看着老五夫妇收得满满档档的礼,摸了摸微凉的茶杯,顿了顿,并不饮,而此时,一杯热茶递到了她跟前,把先前凉的那杯换了下去。
太后笑着接过,喝了一口。而此时,谢意馨他们的礼也收得差不多了。于是她叹道,“还是明妃你伶俐,伺候哀家也够用心。哀家啊,离了你,那是吃不好睡不好啊。”
众人这才注意到站在太后身旁一向没什么存在感的明妃。
明妃羞涩地道,“太后,臣妾哪有你说得那么好啊。臣妾只是做些端茶倒水的差事,当不得太后如此夸赞。再说了,臣妾可是冲着慈宁宫小厨房的美味点心来的。您不让臣妾做些事,臣妾吃着点心也不安啊,就怕哪天您不给臣妾吃了。”
“呵呵,原来咱们明妃还是一只小馋猫呢。”太后打趣。
谢意馨眯着眼,光明正大地打量起明妃来。只见她三十出头,气质婉约,和戚贵妃的气质有点类似,但不及戚贵妃,无论品貌。其实谢意馨一进殿内,就认出明妃来了,这是景王的母妃呢,她如何能忽略?
谢意馨一边打量,脑中却不断地回忆起她的生平。
明妃大名苏丽雯,入宫时乃五品鸿胪寺少卿之女,在这些背景显赫的宫妃中,家世并不显。
她温婉动人似小家碧玉的气质也让她得宠过一段时间,后来戚贵妃进宫,周昌帝就渐渐地少去她那了。她失宠后,凭着她雷打不动的耐心与诚心,得已时常伺候在太后跟前,又能因为她的厨艺及女红极为出色,而且为人也细心,太后渐渐地离不得她了。
在前后的二十几年里,也一直是她在太后身边鞍前马后地伺候着。
太后对她也不错,据说连明这个称号还是太后开口向皇上求的。
明,日月也,美好也。
上一世,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她的确是当得起这个封号的。
可谢意馨知道,没有一个人是天生愿意当奴婢侍候人的,除非她为了生存逼不得已。没有生存问题而姿态放得越低,所图就越大。这样的人,得势后,反弹也就越大。
想想上一世,明妃升太后之后的所作所为,无一不印证了这一点。
君景颐登基后,尊明妃为太后,尊原太后为太皇太后。
在外人看来,难得的是,熬出头的明妃,对太后一如继往的恭敬。
可惜太后福薄,在周昌帝大行后,心情一度抑郁,身体也不好,最终于一年后薨了。期间,一直是明妃这个太后在跟前伺候着汤汤水水。
满朝文武,没有一个人不赞明妃太后仁孝的。以致于后来太后越过皇后蒋初篮独揽宫权时,满朝文武及世家是分成两个派系的,一个是支持皇后的,一个是支持太后的。后来皇后示弱,退居二线,由着当时的摄政王妃殷慈墨对上太后,情况才有所好转。
如果明妃真那么仁孝,后来的一切,确是她该得的。
但谢意馨知道事实的真相并不是这样的,这缘于她无意中从太皇太后的贴身宫女得到的一纸手书。
看了手书,她才恍然大悟,是了,太后薨的时机太凑巧了,完全成就了明妃一世的美名啊。
看完手扎的时候她就在想,明妃对太后一定是极恨的吧。不光是太后作为长辈,只要她活着,就会一直压在她头上。更因为太后见证了她太过卑微的前半生,明妃又如何肯留着她来不断地提醒刺疼自己呢?
其实这深宫中,谢意馨看来,最明白的不过是现皇后秦明湘了。
她在君景颐登基受封圣母皇太后之后,就以给大行皇帝祈福的名义去了五台山清修,避开了这一切,可是因为有秦家,谁也不敢小觑了这位。皇后算是宫中最有福气的人了。
就在谢意馨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慈宁宫的气氛越发地和乐融融。而明妃一直周到细致地服侍着太后,空档时,总会不自觉地打量着众人。
无意中与谢意馨对上时,还对她和蔼地笑笑。
谢意馨的嘴角弯起一个意味深长的角度,也难怪明妃后期会得意忘形,一个人忍受着一件事忍了二三十年,已经够难得的了,能够忍一辈子的人确实不多。明妃,算是比较成功的了吧。
明妃收回目光,跟在太后身后温婉地笑着,并不再与谢意馨对视。因为谢意馨的目光,让她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这让她很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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