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迟疑道:“这不好吧,纪大姑娘刚刚已经说了不会什么才艺呀。”
气氛静了那么一瞬,能来这里的没有人是傻子,这样明显的针对,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宣王世子妃扯了扯嘴角:“既然是要嫁到定北王府的人,总不能一无是处吧?”
其实纪茗心很想反驳一句,怎么不会作诗就一无是处了?也不见得在座的各位都是诗人啊。
但身份地位和她的人设都不允许她说这样的话。
也幸好,只是写首诗而已。
不会做她还不会背吗?
有唐诗三百首撑着,其中每一首都是千古名篇,纪茗心一点都不虚。
旁边的纪锦心微微一动,似乎想要上前说什么。
就在这时,纪茗心抬头扫了一眼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宣王世子妃的身上:“既然如此,那我就献丑了。”
纪云心不知道纪茗心是真的会作诗,还是被赶鸭子上架,但现在的场面跟她预估的并不一样,她皱了下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宣王世子,终究没有开口。
倒是纪锦心,眼看着计划就要成功,今日只要她代替纪茗心做了这首诗,两相一比较,定北王府肯定会重新考量世子妃的人选。
庶出又如何,她腹有诗书,这些年又是在嫡母面前长大的,难道会比不上一个在蜀中商户养大,只会在人前丢人的草包?
她满脸担忧地道:“大姐姐,你刚刚不是说不会才艺吗?还是别勉强了,孟公子的画千金难求,万一毁了可怎么好?”
自己不上,将机会留给她吗?
也不知道纪锦心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的诗一定能配得上孟听白的画。
纪茗心忍着翻白眼的冲动,笑的一脸端庄:“我以为你说的才艺是弹琴呢,作诗我会呀。”
纪锦心:“……”
她这位大姐姐似乎从来都不按常理行事。
众人只将纪茗心的这个会当成笑话,有人直接嗤笑出声:“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会作诗就敢往孟公子的画上题,当真是……”
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但讥笑的意味却十分明显。
宣王世子转着拇指上的扳指,转头看穆连城:“穆世子,你怎么说?”
随着这一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穆连城的身上。
他依旧懒洋洋地瘫在椅子里,冠起的长发散落在肩头,如墨色流泻在大红锦衣之上,容色更显绝艳。
他的指尖还在把玩那只琉璃杯,鲜红的液体衬得他手指白皙如玉。
纪茗心也跟着众人看向他,目光落在那只手上,顿时便移不开了。
手指骨节纤细均匀,修长如竹,透着羊脂玉般莹白的光泽。
她以前竟没有发现,这人长了一双极漂亮的手。
穆连城在一群人的目光中,漫不经心地抬头,漆黑的眸子准确地捕捉到了纪茗心那有些觊觎的目光。
他手指微动,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是在觊觎他的手?
不过心情却莫名变得愉悦,似乎眼前的一切算计都不算什么了。
他漆黑的瞳变亮,里面似藏了漫天星光,轻笑道:“宣王世子妃不是说了吗,夫妻一体,她既是替我做的,毁了画便由我来赔。”
这是穆连城第一次明确表达对这门婚事的态度。
众人哗然,他这意思,竟是认准了纪大姑娘。
纪锦心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瞬间毁掉了自己苦心孤诣这么久的谋算。
这一刻,她简直像个笑话。
宣王世子妃也愣了愣:“穆世子,婚姻大事,不可儿戏。”
虽然不知道丈夫为什么要帮着纪家人设这个局,但刚刚她那一出口,就已经将纪大姑娘得罪了,对方以后要真嫁到定北王府,也是个麻烦。
穆连城痞笑道:“我哪里有儿戏?这不是皇上指的婚吗?我相信圣旨上说的嫡女定然是侯府最尊贵的嫡长女,而不是什么继室庶出的玩意儿。”
这一句话,不仅将纪锦心打回了原形,连纪云心也没落好,她的面色一瞬间涨红,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隐忍地没有开口。
谁不知道穆连城是个混不吝的性子,他此时又拿圣旨说事,自己若是开口辩驳,只会更难堪。
宣王世子见穆连城打定了主意选纪茗心,心中冷笑,将话题拉了回来:“既然如此,让我们看看纪大姑娘的诗吧。”
真做不好可不是赔一幅画那么简单。
今日他就要将定北王府的脸面踩进土里。
纪茗心没有迟疑,走上前去,在放着画作的墨案前停住脚步,连思索都没有,直接在留白的地方落笔。
“葡萄美酒琉璃杯。”
她将那首流传千古的边塞诗改的更为应景了一些,一句刚出,围在周边的人已经念了出来。
众人听着这一句,再看一眼穆连城,一时有些说不出的荒诞浮上心头。
“这写的什么东西,孟公子绝好的意境就这么毁了。”
“可不是,不会就不要勉强嘛,这不伦不类的,岂不是徒增笑料?”
“字好像还不错……”
纪茗心对耳边的窃窃私语充耳不闻,继续写:“欲饮琵琶马上催。”
从始至终沉默着,对众人的议论纷纷没有发表过任何意见的孟听白,看到这一句眼前一亮。
也有懂的人评论道:“好像有点味道了。”
议论声少了一些,接下来的两句,纪茗心一气呵成。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这两句一出,全场一片寂静。
良久,孟听白突然对着纪茗心拱手行了一礼:“是我的画配不上纪大姑娘的诗和字。”
纪茗心的字是颜体,前世今生加起来也练了二十多年了,颇有几分精髓。
这首凉州词更不必说。
这样的字和诗当得起孟听白这一句。
可在刚刚嘲讽完纪茗心的众人听来,这话却像是一个耳光,狠狠地打在脸上。
纪锦心温婉的面色几乎维持不住,她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对纪茗心一语双关道:“真没看出来,大姐姐竟有这样的本事。”
纪茗心笑的谦虚:“二妹妹过奖了,作诗而已,不过是闲来无事的消遣,算不得什么本事。”
纪锦心:“……”
她发现在纪茗心不愿意,她就在她面前占不到半分便宜。
今日的计划彻底失败,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回想纪茗心回来后发生的一切。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很明显她败在了并不了解这位大姐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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