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完话,看着纪茗心失神地望着外面天色的样子,白芍突然对自家小姐生出一种说不出的心疼。
她知道这门婚事是纪茗心算计来的,可也知道纪茗心并不喜欢穆连城。
“小姐最爱的事情就是赚钱,您总说凭自己的身价,便是一辈子不嫁人也能衣食无忧。可现在,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您便是要嫁人,也该嫁个自己喜欢的呀。”
白芍知道穆连城并非传说中的样子,也知道他对纪茗心很好。
可成亲这样关系终身的事情,怎么能像小姐这般轻率?
她不希望小姐在一时冲动之下,做出让自己日后后悔的决定。
纪茗心望着天边黑沉沉的乌云,似乎马上就要下雨了一般,她的胸口也像是压了一团吸饱了水分的沉甸甸的乌云,阴郁又冰冷。
不过也只是片刻,纪茗心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她知道白芍在顾虑什么,可她纪茗心,从来都不会回头。
走到今天,一切都是她自己选择的,没什么好后悔的。
半晌后,她平静道:“我不会再喜欢什么人了,所以嫁谁都没有区别。”
她转头看着白芍,神情无比认真:“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
纪茗心心神不宁地看了半晌的天空,终归没有等到下雨,她起身换了男装,对着几个丫头交代了一句:“我出去一趟,你们不必等我。”
然后便离开了。
她出门后径直去了傅长安那里。
傅长安正在檐下看书,见她进来,放下手中的书进厅堂坐下,见纪茗心坐在了对面,才笑道:“婚期订的这样急,你不在府中备嫁,跑出来做什么?”
自穆连城走后,纪茗心便怎么也静不下心来,她有些日子没来看小舅舅了,认真打量了两眼,发现傅长安的身形越发消瘦了,身上几乎没有多少肉,枯长干瘦的手指攥着一只茶杯,能清晰地看到手背上的血管。
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你当初,跟容妃和平王有什么过节吗?”
傅长安愣了一下,面上却没有多少意外:“过节?最大的过节,大约就是我挡了他们的路吧。”
纪茗心一直注意着他的神情,心中惊骇的同时,涌上一股无力:“你一直都知道,给你下药的是容妃?”
“丫头,我早就说过,我不希望你卷进这些事情中,当年的事,哪里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东宫谋逆案,是所有人包括皇上在内众望所归的结果,太子这个位置,天然就是个靶子,谁坐在那里,谁就是众矢之的。”
傅长安的面色有些灰败,不过这一番话,他说的很平淡,像是在跟纪茗心话家常一般。
“我是想的简单,因为我不在乎那些复杂的事情,我只想让你活下来,小舅舅,你究竟明不明白?”
纪茗心在这一瞬间有些破防,看着眼前丝毫没有求生意志的人,她突然有些怀疑,自己做的一切,到底有没有意义?
傅长安看着纪茗心突然发作,有些无措,在他的心中,纪茗心一直都是一个冷静理智的人。
纪茗心一把抹掉眼底的泪,起身道:“横竖我已经卷进来了,而且以后只会越陷越深,我就是拼死也要为你制出解药的。”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傅长安无奈地一把将她拉回来,那帕子将她突然滚落的眼泪一点一点的擦干净,叹了口气道:“我该拿你怎么办好呢?”
纪茗心听到他这一句话,心中一酸,眼泪又涌了出来,她撇开了头,等自己平静下来,才又道:“你就告诉我吧,省得我像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
傅长安将她的脸掰正了,继续耐心的擦眼泪:“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会哭呢?”
纪茗心刚刚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落了泪,听到傅长安这样说,便有些别扭,她凶巴巴的瞪着傅长安道:“你到底说不说?”
傅长安看她虚张声势,知道刚刚那一阵情绪算是过去了:“你哭的我心都乱了,怎么敢不说。”
他放下手中的帕子,望了望外面,天已经开始暗了下来,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虽然不大,但细听,还是能听到窸窸窣窣的雨滴落在院中青石板地面上的声音,他轻声道:“时候不早了,该用膳了……”
还没说完,见纪茗心又瞪他,有些无奈:“边用膳边说吧,我记得你在蜀中时常喜欢吃火锅,正好厨房今日进了一头羊,趁着新鲜,削成薄薄的肉片涮着吃,味道一定不错。我这里还有几坛好酒,你可以喝两杯,今日……就别回去了。”
纪茗心今日在家里也没有吃多少,听他这么说,瞬间觉得饿了,不过她有些疑惑地看着傅长安:“你以前从不许我喝酒的。”
傅长安对身边的人吩咐去厨房说一声,回头对上纪茗心警戒的目光,有些受伤道:“你如今对我都这般不信任了吗?我不过是觉得今时不同往日,你都是要嫁人的人了,喝点酒也没什么。难不成我还能害你?”
纪茗心听着在理,不好意思道:“小舅舅你别在意,实在是回了盛京之后,看谁都不像好人。”
“我怎么会跟你计较,盛京城这些人……也确实是辛苦你了。早说让你在蜀中踏踏实实找个人嫁了,你不听。”
“小舅舅……”
纪茗心不耐烦听这些,每次傅长安提起,她就靠着撒娇躲过去。
次数多了,两人都有了默契,她一叫自己,傅长安就知道什么意思,也不再提。
厨房那边行动很快,两人说话间,已经有人将锅底和配菜陆陆续续端了上来。
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还下着雨。寒气丝丝缕缕地往屋里钻。
纪茗心觉得这个时候吃火锅喝酒,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一场秋雨一场凉啊。”
傅长安看着锅中咕咚咕咚冒泡,升起的热气渐渐模糊了视线,突然感慨道。
纪茗心夹了一筷子羊肉薄片扔进锅里,边吃边问:“现在可以说了吧?”
傅长安端着小碗的手顿了顿,缓缓开口:“说复杂其实也不是多复杂的事情,大部分的事情你应该都能想到,谋逆不过是个借口,皇上那时候还年富力壮,太子却已经长成,我爹当时其实已经知道不好了,可下面盯着的人太多了,根本退无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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