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听雪无法容忍,一个可耻的卖国贼,在害死了晏泱之后,又占了他的一品镇北大都督之职!
一直以来,只要晏泱在外打仗,二人就会通过八百里加急,书信来往。
所谓的八百里加急,和现代的国防光缆差不多。
如果八百里加急被劫了,那两个驿站之间的蚂蚁洞,都得给你翻一遍,蚯蚓都得给你竖着劈开!山贼土匪之流,是绝对不敢触这个霉头的。
所以很多前线军情,她知道的,比兵部、朝廷,都要早都要更清楚。
“开城门送葬十万将士?”
“若长公主所言属实,那么离君信就等于是开城引敌军入北境门户,是十恶不赦的卖国行为啊!”
听闻此言,满朝文武都震惊了。朝堂变得吵吵嚷嚷,人声鼎沸。
这比摄政王兵败战死,还要骇人听闻!
毕竟,摄政王好歹是在北密河被围剿,殊死反抗,战至流尽最后一滴血,才阵亡的。属于为国捐躯。
龙椅御座之上,皇帝谢玄宸微微变了脸色:“果有此事?皇姐且把书信呈上。”
慕听雪自袖中取出一份文书。
递给了御前太监卫公公。
离泛暗道不妙,那股子刚刚升起的胜利喜悦心情,似一个高高的浪头,被慕听雪一巴掌狠狠地拍了下来。
离君信是他的侄子,本就是他故意安插去镇北军监军的。
一旦君信背负卖国罪名,整个离家都要跟着倒霉!
不过,他早知道这是步烂棋,已经提前做足了准备,当即出班奏道:“陛下,老臣这里,也有离君信八百里加急寄来的信,他在信中言明,是北屿打皇子宇文破军,在城门外叫阵辱骂皇室、辱骂镇北大都督,骂了整整五日五夜。宇文破军甚至还把谢高祖皇帝的画像,挂在阵前,往上头泼粪水,离君信实是为了维护开国高祖皇帝的脸面,维护云煌的尊严,才率领十万镇北军开城门作战的!此乃爱国,而非卖国!”
既然通敌了。
那肯定是各方面都面面俱到,就算做坏事,也是打着“正义”的旗号去干的。
“如此明显的阵前叫骂激将之法,离君信都无法识别,轻而易举地上当。他未开城门之前,晏泱已经率领着八万镇北精锐,在西北河谷地区大胜了鲁蕃;正因为离君信无能,让北境门户陷落,晏泱才不得不掉头回援,才有了后续的北密河之围,才会导致接连失去八城。一将无能累死千军,说的就是离君信这种!”
慕听雪冷笑一声,声若洪钟,振聋发聩,“我泱泱云煌是无人了么?必须要把镇北大都督,交给这种无能的废物?!”
“长公主所言有理。”
中书令萧望之,双目之中蕴藏着熊熊怒火,“仅仅只是往画像上破粪水,离君信就带着十万士卒出去送死,若是谢高祖皇帝在世,定会把粪水全部灌入他口中!”
自复相之后,萧望之从未在大朝会上发过火,也从未在中书省跟下属说过一句重话,但此刻,他却如一尊怒目金刚,周身释放出恐怖的杀气。
文武百官无不骇然。
尤其是那些四五十岁以上的老臣,更是一股寒意自脚底窜到头顶,想起了许多旧事。
二三十年前的萧望之,也是个如晏泱一般的人物,文能定乾坤,武能安天下。他担任骠骑大将军的时候,也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四邦蛮夷无人能敌。他说离君信是军事废物,不配做镇北大都督,那离君信就是不配!
毕竟,放眼整个朝廷,再也找不出一个比萧大人资历更老、军功更高的了!
慕听雪猛然看向萧望之,眸中难掩激动。
是了。
夫君战死,晏党倒台,她也不是孤军奋战!
她还有萧先生,还有军事天才荒竺,镇北军大权就不会旁落!
离泛见这等关键时刻,兰陵侯萧望之竟然给长公主站台,给他侄儿定义为“废物”,当即气得险些一口气没上来,脸涨成了猪肝色,手中的笏板几乎被他给捏碎。
“离……离君信固然不是军事天才,但晏泱亦不能推卸责任!他身为五十万镇北军的主帅,战场上却自己当先锋,带着八万精锐深入鲁蕃河谷腹地,看似奇袭,实则贪功冒进,逞匹夫之勇!”
“亏你也是饱读史书之辈,却放出这个屁来!”
珠帘之后听政的晏太后,自听到女婿战死的噩耗,就如坠入冰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此时,见离泛一而再再而三地诡辩,往她女婿身上泼脏水,晏太后气得语无伦次,当堂爆起粗口来。
离泛一声冷哼,不客气道:“太后娘娘书画丹青甚妙,但在兵法韬略上还是差得远,晏泱作为主将自率先锋而走,就是没有整体战略大局观的表现。”
晏泱死了,失去了镇北军权,晏氏外戚失去了世代相传的从一品爵位,沦为庶人,晏太后她算个屁啊。
再也不必把她给夹在眼里了。
最多半个月,这个女人将不会再出现在大朝会上,再也摸不到一本折子!好好的在后宫做女工画你的画吧。
双手插在袖子里,仿佛睡着了一般的杨侍中,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杨老头是个老好人,他从不在大朝会上与人争吵。
但眼下朝局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摄政王倒台,他所支持的长公主受到了巨大的波及,他自也不能作壁上观了。
“启禀陛下,启禀太后娘娘,依老臣愚见,二十五万士卒为国捐躯,这个责任,晏泱推卸不掉,离君信也推卸不掉,其他几位还活着并且参与了军机决策的镇北将军,也不能置身事外。应立刻责令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大夫,此三司法审问败因,将离君信一干人等槛车押解回云都!”
“老臣附议。”
萧望之赞许地看了杨老头一眼,心道这条老咸鱼终于不躺平了,知道干事了。
内阁两位丞相都首肯了。
沉浸在丧侄之痛、六神无主的晏锡猛然清醒过来,高声奏道:“臣附议!”
他在干什么啊?
他还是右丞相,还是四位阁臣之一,还没有被勒令致仕。
长公主失去了挚爱的丈夫,都强忍着悲恸在金銮殿上与离党据理力争,撕天撕地,他却搁这儿呆若木鸡,这像话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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