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莫觞高大的身躯似承受不住般地晃了两晃,神色有些恍惚,“潇潇,你是故意这么说的对吗?你是在生我的气,所以才这么说的,是不是?”
于静潇却冷冷地凝着他,话锋如剑,字字见血,“皇上不是知道我的真实身世吗?你忘了前朝钦天监留下的那句谶语了吗?”
“或亡大魏……或亡大魏!”白莫觞无意识地低喃,到最后目眦欲裂地盯着于静潇,“你,你是要为前朝皇室复仇!亡我大魏?!”
“不错,还有什么比挑拨得你们兄弟阋墙,兵戎相见,更能打击大魏。”于静潇嘲弄地轻哼一声,“白莫觞,你们白家的男人都是一个样,终究都是被女人玩弄的命。先帝最爱的皇后死在自己亲妹妹的手中,他都不知道,还宠爱了那仇人这么多年。你认弑母仇人为母,却不自知。真是可笑,可叹,可悲!”
白莫觞周身一震,面目在一瞬间有些狰狞,他一把抓住于静潇的肩膀,一字一字地咬牙问道:“你说什么?我的母后她死于太后之手?!”
于静潇强忍着肩膀上被白莫觞捏得钻心的疼,缓慢而清晰地说道:“先皇后曾经的贴身宫女,当年被太后暗害,幸得不死,现就在天台寺出家为妮,由闻娘娘庇护。事实如何,你派人去查看,一问便知。”
她说到这里,转眼看着谢隆,嘴上却冲着白莫觞继续说道:“提醒皇上一下,您最好让谢总管,管紧自己的嘴巴,别去给太后通风报信。”
“谢隆,她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白莫觞转睛盯向谢隆,后者立刻噗通跪地。
“皇上,属下……属下确曾与太后有过一些来往,但那都是以帮助皇上登上皇位为前提的。除此以外,属下绝不敢有任何事情欺瞒皇上。”
白莫觞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良久,终于渐渐冷静下来,恢复了他往日的沉稳。
白莫觞将目光移回到于静潇身上,神色虽然异常冷静,可嗓音却有几不可察的颤抖,“潇潇,你今天说的这些,都是真的吗?”
于静潇轻蔑一笑,“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其实,有太后和贤妃在暗中挑拨你和四王爷的龙虎之争,我只需适时推波助澜便可。本以为会见到一出大魏内乱的好戏。可你这个皇帝当得还真是让我失望。你身为君主竟迟钝得连这些都察觉不到。整日只知道纠结与我的感情。不,先帝比你还有些眼力,至少他在临死前,还看穿了我的用意。我险些就死在他手里,幸亏你及时救了我。这么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才是。”
白莫觞木然地抚着心口,只觉那里仿佛被人硬生生地掏出了一个鲜血淋漓的窟窿。
良久,他才似看陌生人一样地盯着于静潇,声音轻得如同风拂落叶,“人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上针,两般皆是可,最毒妇人心。潇潇,于情,我并不相信你是这么心如蛇蝎的女子。但今时今日,于理,却也由不得我不信。”
他说着,仰头长叹一声,“罢了。谢隆,将她押入天牢,待到朕查明真相后,再做决断。”
于静潇暗自长出了一口气,缓缓说道:“皇上,这些事都是我一人所为。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只求皇上不要牵连到我的父母,还有春熙和小陆子。”
“你倒是重情重义,只是为何对朕”……这般心狠……
白莫觞神色凄冷而又复杂地一笑,最后几个字到底也没说出口,只是拂袖而去。
“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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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莫觞确实是位赏罚分明的君主,派人盘问了小陆子,得知他只是替于静潇办事,并不知其中内情后,便免了他的罪。
在把于静潇关进天牢的同时,就把小陆子放了出去。但考虑到他终归是不能完全脱离干系,按规矩,就把他驱逐出了皇宫。
于静潇这不是第一次被关进天牢里了,在她还是宫廷御医时,也曾因为刘美人小产一事,受到牵连,而被关入了天牢中。
说来也讽刺,现在她所处的牢房,正是当初的那一间,在牢房的墙壁上,依稀可见她三年前刻下的那句“于静潇到此一游。”
她伸手抚摸着那浅浅的刻痕,心里说不出的感慨。
那时,她自持有所倚仗,所以并不如何害怕。可今时今日就不同了。不知道这次进了天牢,会待多久,亦或是……还有没有机会重见天日。
今天,于静潇是故意做出到广场向外传递消息的假象的。因为她料定,除了那两名侍卫外,白莫觞一定还会派其他人手跟着自己。果然如她所料,她这边刚一有所动作,白莫觞便领人出现了。
于静潇今天将自己完全豁出去,说了那样一番大逆不道的违心之论,确实是有她自己的打算。
一是可以平服白莫觞对白煦的怀疑,最大程度地消弭一场战祸;二是把贤妃和太后拉下水,让白莫觞对她们产生怀疑;三是借机道出太后谋害先皇后的事实;若是运气好,凭借着内宫干政和弑杀先皇后的罪名,就可以一举扳倒太后。
最后……是可以让白莫觞对她彻底死心,也好让彼此有个解脱。
于静潇今天那一番话,看似将自己置于了死地,但她却知道,白莫觞于公于私都不会轻易处死自己。
而且,也是最关键的,她虽进了牢房,却不代表她与外界的联系,就完全中断了。
她正这样想着,就见那位其貌不扬的牢头走到牢房门前,向她拱手道:“郡主,您命小人传递出的消息,小人已经办妥了。”
不错,这牢头正是白煦的人。这件事,在上一次,也就是三年前,她初次进入天牢时,就知道了,所以她对于自己身陷囹圄的事儿,并不如何担心。
相反的,在这里反倒能避过太后的暗害,如此算来,这天牢反倒是皇宫里最安全的地方了。
于静潇听完牢头的汇报,点了点头。
接下来,她就只要耐心地等待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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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便到了二月底,各国前来朝贺的使臣都已经在赶来京城的路上。
对于太后和贤妃的事儿,白莫觞虽没有大张旗鼓的宣扬,却已派人秘密暗中调查,只待证据确凿之后,便会动手处理。
就在他忙得昏天黑地时,天牢中却传来消息,说于静潇因想念亲人,已经不吃不喝一天了。
白莫觞听到这个消息时,颇有些意外。因为他之前曾偷偷地去天牢看过于静潇,发现她在天牢里吃得好、睡得好,自在安逸,压根儿不见一丝的愁苦。
怎么突然又开始思念亲人,茶饭不思了呢?
他将“亲人”二字在口中重复一遍,立时想到了与于静潇颇有渊源的前朝公主,绿桐。
论起来,绿桐正是于静潇的亲姑姑,而且还是她名义上的师父,确实担得上“亲人”的名头。
白莫觞虽觉得于静潇的这个突发状况有些古怪,但终不忍见她不吃不喝,遂传下命令,让绿桐到天牢陪伴于静潇几日。并暗自合计,待寻到空闲,就悄悄地到天牢去看一看他。
那一天,白莫觞真是被于静潇气极了,伤透了,乃至对她的话信了七分。
但他必定睿智过人,待事后彻底冷静下来时,把于静潇当时的表现以及所说的话,仔细推敲一番,再结合自己以往与于静潇相处的情景细细思量,便立时察觉到不对。
如果真如于静潇所说,她是带有目的性,而且动机不纯地接触自己的话,从他二人交往至今的四年多的时间里,肯定会露出一定的破绽。有些时候的真情流露,不是演技高,就能糊弄过去的。
虽然于静潇当时说得入情入理,有理有据,但凭着自己阅人无数的经验,白莫觞有六成的把握肯定,于静潇对自己说谎了。至于她这么做的原因,白莫觞也隐约有所把握,只是一时还揣测得不那么透彻。
正因为如此,白莫觞才能容忍于静潇安然自在地在牢房里待着。
这些日子以来,经他的心腹几番明察暗访之后,的确证实,那一天于静潇针对太后和贤妃做出的指控,句句属实。而且随着调查的不断深入,抽丝剥茧,白莫觞又知道了一些更加不为人知的秘密。
白莫觞确定是太后害死自己的母后,以及其在暗中做下的种种不可告人的事情后,差点忍不住持剑闯进寿康宫,当即手刃仇人。不过他素来沉稳坚韧,不到有十足的把握时,是不会冒然动手的。因此,他最终还是忍住了。
目前,他登基尚且不久。宫里宫外,朝上朝下的形式还不甚明朗,白莫觞又酝酿着一场针对太后、贤妃以及她二人身后势力的大清洗。
他考虑到一旦事起,场面有可能会失控,保不齐就会殃及后宫里的其他宫院。如此一番计较下来,反倒是天牢最安全可靠,便于看护。所以白莫觞才没有急着把于静潇放出来,反倒做出对她冷待的假象,为的就是保护她的安全。只等到所有的事情平息之后,再放她出来。
到那时,也好将他们两人之间的恩恩怨怨,情感纠葛,仔细地从头记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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