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色冷厉,觉得薛愍已是病急乱投医了。
“只怕你还没见到陛下就被拦下,当年的事就算我不知情,也能猜到,牵扯甚广,不止是一名学子,有人能在第一轮举报后仍然嚣张作弊,说明作弊者定然不是寻常贡士,他能避开六年前的那次,就能避开六年后,”宋清说完,听到裴鹤铭轻声嗯了下,她愣了下,似没想到会得到他的认可。
裴鹤铭依旧坐在原处,微抬下颌,半晌沉沉道:“大理寺掌管天下讼狱,定会将此事查清,还无辜者一个清名,却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有罪者,即便是无心之举造成的,也要受到律法的惩治。”
“本官是大理寺少卿,你若配合,协助大理寺将案子查清,兴许会免于重罚。”
薛愍愣住,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却是扑通一声径直跪下:“你……你是,大理寺的高官?”得了裴鹤铭颔首,薛愍又哭又笑,连连叩头。
额头触及地面,砰砰作响。
正当此时,已经取了药回来的梁河急匆匆而来,拱手道:“公子,我哥醒了,说有事要告诉您。”
……
梁江醒来后,因失血的原因尚有些晕眩,是以就靠在引枕,走廊传来极轻的脚步声,很快,他便看到公子和一个少年人进了房内。
“宋三小姐?”梁江诧异。
梁河手里捧着碗汤药,热气蒸腾而上,他道:“正是,在去海棠苑的中途碰到的,大昭朝这么大,还总是能遇到,当真是缘分。”
缘不缘分的,现下不是讨论的时候。
梁江掀了被衾便要起身,被裴鹤铭上前按住他的肩。
“躺着就好,说罢,是谁将你伤成这样?”伤口经过处理,再用些汤药,过不久便能恢复,但惊动了扬州兵马司的人,便非同寻常。
梁江便将事情经过细细道明,末几又说:“衙门的衙吏只说数日前,提刑按察使司徐大人和易大人起了冲突,将人直接关押进大牢了,如今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属下也不知晓。”
话音刚落,便听到有人匆匆而来,急问:“徐文圭将如初兄给抓起来了?”
接着便大步迈进来个落魄男人,他看向裴鹤铭,嘴皮子都在抖:“定是我,是我害了如初兄,我偷摸着回来便去找了他,将当年那件事告诉他,却没想到后来便怎么都找不到他,没成想是被关了起来,裴大人,请您定要救他。”不顾方才磕头时脑门上的青紫痕迹,薛愍作势再次跪下。
裴鹤铭长臂一伸,扶住他手臂:“你且安心,本官自会查清楚。”
在事情还没明晰之前,徐长安不会对易正堂做什么,眼下便是要去司狱司走一趟,他叮嘱薛愍静候在此,不要再去那处旧宅子,旋即撩袍出了门。
已至宵禁,路上灯火渐暗,宋清提灯,送他到门外。
“大人,我知晓您要事缠身,但子越……”
裴鹤铭转身,于幽暗的光影中看到她清透的双眸,郑重道:“在我眼里,人命无高低贵贱,我此次来扬州,也是要查清楚崔氏这桩案子,薛愍这件事,多亏了姑娘。”
她摇摇头,眸光莹润,白皙的面庞也笼在昏黄的烛光下,分外的灼目。
他翻身上马,与梁河一道打马离开。
前后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裴骃便带着沈家兄妹到了这落脚处。
沈骁原先还担心她,到了厢房外,已看到门外站着的几个宋家侍卫,当即将提到嗓子眼的心揣回胸腔里。
沈瑜几步上前,侍卫们与她拱手,她也无暇理会,径直进了门内,唤了句:“清妹妹。”
两个孩子已睡着,却并不踏实,听到异响痉挛似的抽动了下四肢,宋清忙抬手挨个拍着他们的肩膀,口中哼着咕哝不清的潮州小调。
“沈家阿姐,声音小一些,”宋清不得不低声道。
沈瑜放轻了脚步,绕到屏风后,见到少女手持团扇,正为榻上的孩子扇风,边上的柜子摆着驱蚊的熏笼,淡淡的青烟便围在她四周。
因这场经历太过惊奇,宋清便避重就轻的简单同她说了些。
沈瑜知晓她还瞒着自己别的事,便自去外头扯了方凳子,在宋清身侧坐定,随即揣测了下才问:“这两个孩子,与你要查名册的事有关?”
沈家人都很聪明,当初沈骁去了潮州大营,最初虽不服军规,可真的到了战场,能完美的配合军官指挥作战,沈瑜同样头脑灵活,心中转了一圈,便联想到了崔氏那件事。
“是,但因牵扯了太多人,我不好与沈姐姐说的详细,姐姐先等一等,”宋清看着她,语气万分诚挚。
“我并非不信你,而是担心你的安全,海棠苑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你女扮男装,又长得清秀,那处有不少招清倌人的……”
说到这儿,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小团扇的风清清凉凉的,拂过少女的耳畔,便听她轻声一笑:“我功夫不及沈姐姐,但是自保能力还是有的。”
廊下的沈骁在路过隔壁厢房时,不经意听到耳熟的声音,他细细回想,不由折返到那间房外,再次确信屋内的人正是岳阳楼内的落魄男人。
阿清把人带到这里,是为了什么?
除了落魄男人的声音,似乎还有另外一人。
还有今晚海棠苑的程素,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疑窦丛生,他看向裴骃,开门见山问:“我不知晓你们究竟是谁,或者说在做什么事,但若牵连到我身边人,伤害到她们,沈某绝不轻易揭过。”
裴骃收起吊儿郎当,一脸肃容,语气也带了几分冷意:“沈公子哪里的话,在下护着她们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害她们。”
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却絮叨:宋家丫头是你身边人吗?你身边只有那个粗蛮如男人的沈瑜才对。
但试想,谁又能伤到沈家二姑娘,只有她伤别人的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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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街寂静,马蹄声回荡在街巷,巷子里的狗吠了几声,随后又归于平静。
星空烁烁闪闪,提刑按察使衙署的两扇黑漆漆的大门交映于檐下灯笼与星光中。
府门前停了两匹骏马,颀长身形翻下马背,拾阶而上,随即伸手叩响大门上的兽环。
咚咚咚的闷响声不知持续多久,衙署大门被拉开,睡眼惺忪的守门衙吏气急败坏道:“找死啊,大半夜的……”
一枚精致的象牙腰牌,八棱形,上刻云纹,光泽细润,却散出森冷威严。
正面以大理寺少卿为篆。
而持着象牙腰牌的青年,眉目疏冷,清隽逼人,饶得衙吏再不经事,也知晓来人是个大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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