帷帐在摇晃。
李伊仁晕头转向。
她已经疼的没有知觉了。
大概不如死去的感觉。
她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依恋了。
她追求的,没有得到。
她得到的,没有珍惜。
她拥有的,她不想要。
她想要的,是别人的。
……
李伊仁觉得荒唐。
这样的感觉一阵阵涌上来。
让她疲惫的想放弃。
她缓缓的闭上眼。
不过闭上眼之前,忽然看到了那张脸。
那样明艳,理直气壮,讨厌,还有一丝亲近。
李伊仁忽然就落泪了。
她前半生都作为她活着,代替她,占了她的位置,活的十分美满。
后半生开始嫁人,过自己的生活,然后就这样了。
她又想哭了。
“不准哭,有那力气,把孩子生下来吧。”神佑开口道。
神佑甚至还没有圆房,可是对生产之事却不陌生。
因为当年她在白骨山之后,山上怀孕的人渐渐多了,也不再全都流掉。
她还是孩童的时候,总被抱到产房周围溜达,甚至产房里也有。
蛮荒人的迷信,执着的可笑。
神佑看过人生产,有点可怕。
此刻李伊仁的脸色就很可怕,脸肿着不说,嘴唇青紫,整个人像是一只快死的母兽一般。
眼神也涣散了。
李伊仁闭上眼,以为是幻觉。
她呻吟都没有力气,嘴里含着老参,一点味道都尝不出来,只觉得像是嚼了块乱七八糟的东西,让她话都说不清了。
“太后昭下令大军攻城了,已经打到了熙国,那座小县城里,有一个卖烧饼的老汉,每日卖烧饼给女儿凑嫁妆,想让女儿嫁一个秀才,不知道还活着不。”神佑忽然开口说这个。
李伊仁陡然睁开眼,怒视着李神佑。
“你说谎,她不会,不会这时候……”李伊仁表情怪异,说话含含糊糊,可是毕竟是说话了。
她虽然写了断绝书,当时觉得断绝的干净。
可是内心里,甚至觉得太后昭,实际是挂记她的,因为她还是收到了申皇李平安送来的礼物。
若是没有太后昭的指示,李平安不会敢主动送东西。
太后昭知道她何时生产。
无论如何不会在这时候攻打熙国,否则她如何在殷家待下去。
李伊仁怒气冲冲。
就这一阵怒气,提起气来,身下陡然一松,孩子出来了。
卡的脸乌青,像是没有了气息一般。
李伊仁仍旧发呆,好像都不知道已经把孩子生下来一般。
神佑看着那孩子,乌青乌青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活。
外头没有电闪雷鸣,也没有雨,很是安静。
……
熙皇站了一会,有点腿酸,坐了下来。
石墩油腻腻的,显然有人常年坐的。
他坐的位置就是殷克州惯常坐的位置。
当然此刻殷克州不会计较这个,只是觉得有些怪。
鹿歌守在产房门口,神色平静,看着宫女进进出出。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父亲。
不过门口还有两人,殷雄和殷华,叔侄二人组合有些怪异。
冬施看到这三人组也有些怪异,尤其是看到鹿歌。
冬施那一直出汗的刘海,捋成了一条一条的,这时候的她比平日多了一些秀丽,清爽。
鹿歌多看了她一眼,因为她提着一个大桶。
那大桶是木头的,很结实,里面还装满水。
这个宫女提的很轻松。
她自己都没有发现吧,来来回%回,她已经跑了几趟。
鹿歌知道她。
这一次,她看到鹿歌,居然笑了。
“生了,公主生了。”
她提着桶,水摇晃。
……
自此,殷家第三代终于有一个男丁。
取名为殷琮。
“琮”字,是玉的意思,有着美好的寓意,是殷克州做主取的名字。
实际上他的庶子殷荣已经有了一个孩子,当然是女儿。
不过殷克州这人,对自己的出生总有些耿耿于怀,他祖上发家的时候只是一个账房先生,也就是家仆。
他实际也是家仆之子,所以格外在乎这个。
庶子本身也不算多出色,管家经商当个大掌柜还行的,但是担任一整个族的族长就有些勉强。
殷克州本身对殷荣也没有多少期望。
而殷琮不一样,他是申国公主之子,又是自己唯一的嫡子的孩子。
殷克州还是满心期待的。
虽然抱出来的青青的一个小孩,看着还不如一只猫,殷克州还是一脸兴奋,甚至少有的满面红光。
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这次是真的高兴。
熙皇胖哒看到殷君这个模样也有些奇怪。
探头也看了一眼那小孩,倒是把熙皇吓一跳。
怎么这么难看,还是李南国白白嫩嫩的可爱一些,这个皱巴巴的像是皮猴子一般。
那边殷雄倒是没有急着看孩子,而是冲进了产房。
殷华原本跟着走进去,走到门口了,才想到怎么一回事,又退回来。
大家都在看小孩,倒是没有注意这事。
殷雄进到产房,吓一跳,差点以为伊仁公主死了,因为她脸上盖着一个块黑布。
此刻神佑已经出去了。
黑布底下的李伊仁忽然说了一句:“别过来……”
声音很轻。
但是很坚定。
殷雄傻傻的站在门口。
就见冬施出来,服了服身体,但是还是把殷雄赶出去了。
殷雄不知所以。
冬施叹了一口气:“公主担心难看,不想让你看见。”
殷雄这时候有点哭笑不得。
刚刚都快死了,现在还能考虑这个。
当真是……
被赶出来之后也只好去看孩子了。
说起来他是难得的先看妻子再看孩子的古代男人了。
可是当他看到那皱巴巴的小孩的时候也是着实吓一跳。
殷克州摇晃着道:“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眼睛鼻子都一样。”
殷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再看看那小孩的,鼻子都没有,就两个鼻孔的感觉,有点蒙圈。
很想把小孩抢过来抱一下,但是实在太小了,又不敢乱枪。
终究还是殷夫人看不过眼,刚生下来的孩子哪里能这样,让嬷嬷把孩子抱走了。
熙皇和皇后离开了,鹿歌也一同离开了。
送到了皇宫才走。
鹿歌没有进去,看着马车在眼前消失,才离去。
黑暗中,他的身影很暗。
忽然想起今天那个宫女冬施的笑容。
那一刻,笑的很纯真,有点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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