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上，是的，”王无右从怀中取出信来：“这是晅少爷给皇上写的信。”
明霈帝接过来打开，一看那字儿，就不由得点头：“这孩子，字儿倒是练出来了。”
他低头细看。
信上说，师兄问他要不要给皇上写信，他想起了当年的日子，那个时候他不懂，但他这些日子，认识了一家人，才渐渐觉得自己是一个活人，渐渐懂了何谓慈爱何谓亲情，渐渐明白了当年之事，感激皇上救他出来，感激皇上对他的疼爱和照顾。种种。
信写的十分“家书”，娓娓道来，也真因为如此，才显得格外真诚质朴。
明霈帝看的心中酸楚。
他是真的心疼这个孩子。
人跟人的情份都是处出来的，当年那个时候，晅儿就像一个木偶娃娃一样，全然的无知无识，跟他说话他也全无反应，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当时是他亲自把他从密室中救出来的，他本能的亲近他，旁人靠近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他整个人都处于戒备中，就是那种脑子是木然的，可是身体却已经准备好了要承受即将到来的剧痛和折磨。
可是面对他的时候，却不会。
他深心里似乎相信他不会伤害他，所以他在他榻边坐着的时候，就能感觉得到，他会缓缓，缓缓的放松下来，甚至于，明霈帝可以轻轻的摸一摸他的头，他有时会缓缓的塌下脊背，接受他的抚摸。
这种小兽一样的本能，实在是叫人心头发软。
晏晅是福宁公主的后人。
福宁是他的姑表姐。
明霈帝母妃早故，倒是姑姑一直照应着他，他与福宁自小便如亲姐弟一般。
先帝时，他几个兄弟都与他差不多大，不管有心无心，全都身在局中，他也有夺天下之心，但走的艰难。
最险的时候，甚至被扣了一个逼宫的罪名，一路被追杀，身受重伤。
福宁表姐那般温婉的性子，竟有勇气，假扮成他的样子，趁夜引走了追兵，给他抢下了一条生路，自己却被乱箭射死。
没有福宁表姐，就没有如今的他。
所以他登基之后，追封了福宁表姐为皇公主，且对福宁公主的后人格外照应。
福宁公主的驸马早就死了，只留下了一个儿子，自小沉迷练武，无心仕途。
当初明霈帝并不觉得这有问题，还赐其姓晏，封他为义勇侯，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晏长戚竟是个疯子，为了练剑，竟想出如此丧尽天良的手段，折磨自己的亲生儿子！！
王无右看皇上神色，就知道他又想起了旧事，急打岔道：“皇上不知，我还听梁大人说了晅少的一件趣事。”
明霈帝定了定神：“什么趣事？”
王无右笑道：“就在那个村里，唐三水的兄长名叫唐青山，家中有个女娃娃，小名儿叫心宝。长的真真是粉雕玉琢，好不机灵可爱。听说有一回，晅少从那里经过，一伙孩子正在玩过家家，那心宝看到晅少，就拉着他手要他给他当新娘子，晅少竟也答应了，元二少说，因为晅少生的漂亮，一伙孩子险些打破头，最后才被心宝抢到，而且因为担心他被抢走，心宝有好一阵子，一直叫他老婆，一直到现在，那村里的孩子都叫他‘会飞的仙女老婆’……”
他连说带比量，说的绘声绘色。
明霈帝又笑又皱眉：“什么仙女老婆，怎能这么叫晅儿……那女孩子多大了？”
王无右笑道：“三岁。”
明霈帝道：“才三岁？”
他失笑摇了摇头，又问：“晅儿如今模样如何？是如何救的你？”
王无右急道：“皇上，不怕您笑，臣初见时真的没认出来！他自报姓名叫雁沈绝，说是大雁的雁。模样清俊极了，谈吐又温雅，与那小姑娘相处，便如一个温和的兄长一般，臣哪怕听着那个‘雁’都没猜到！”他细细的开始说。
他本就好口才，又深知皇上性情，故意说的十分详细，明霈帝听的津津有味，连声笑道：“那朕就放心了！”
等这事儿说完了，王无右才又拐回来，禀报陈本善之事。
陈本善扫尾扫的十分干净。
但他暗查了一下，所有人都说陈二少对父亲和这位续弦夫人十分孺慕，而且人明显是被养废了，没脑子，真没有那个私下害人的本事。
当然，这些“人证”都是虚的，怎么说的都有，但他查到了，后来买毒药的人，是陈本善身边的长随，而买毒药的那个时候，陈成铎早就死了。
明霈帝点了点头，王无右又玩笑一般道：“而且，臣还见到了那个唐青山，说来也巧，那唐青山的长相，竟与大都督极为相似。”
明霈帝不在意的道：“哦？”
陈本善属于平南侯一支，算是二皇子身后的人马，而大都督是太子身后的人马，两边本来就不对付，所以陈本善看大都督不顺眼是必然的。
但皇上既然没往那边想，或者说并不信他说的话，王无右也不再说，本来也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
皇上倚重大都督，也信任大都督，但要说疼爱，还得是晏晅，所以有他在里头就足够了。
明霈帝又问：“你去那里看了？”
“是，”王无右道：“臣去龙门县看了，也问了不少乡民，那一处确实是突然垮山，只埋了他们两人，其它半个人也没伤。陈大人那位舅兄手上也有不少劣迹，臣都查实写在折子上了。”
明霈帝点了点头。
地动不是小事，所以尽管当时就有折子，梁若虚也禀奏过了，他仍是又问了一遍。
然后才道：“爱卿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王无右谦虚了两句，施礼告退。
如今已经快过年了，朝上已经封印了，处理是一时不会处理的，但叫皇上记在心上，自然讨不了好去。
后话暂时不表。
再说龙门县。
唐青山邀了元老爷子过去住，元老爷子也应下了，准备收拾收拾，年前就搬去鱼塘村。
晚上心宝就跟着爹爹回去了，结果进了村，就有人过来跟他们说话：“青山哥，你们家的狐狸大仙儿，跑去唐石头家了！唐石头这个遭业的东西，还拿棍子赶，险些叫狐狸大仙儿咬着了……后来嫂子来了，一招手儿，就跟着走了，这是认上你们了啊……”
心宝眨了眨大眼，有点儿心虚。
她前阵子老在沈家住，直接把沈球给忘了……
她小声问：“爹爹，沈球的腿好了？”
“嗯，”唐青山道：“好了，你娘把它抱去山里放生了，还又回来过一回，这是又回来了。”
心宝问：“沈球回去，会不会找不到猎物了？会不会被山里的野兽欺负？”
唐青山道：“有可能。”
心宝道：“那我们能不能养它？”
唐青山道：“也不必刻意养，它腿好了，关也关不住，它若回来，给口吃的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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