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隐下时,一个眉眼端正,却瞧着有些落魄的中年男子走上了前,朝时煜和卫清晏拱手道,“微臣梁福苏见过两位殿下,祖母的确是见过太子妃后才中了毒。
庄子上的下人也确实说过,太子妃是受小妹所托,可小妹去世多年,这言论实在有些荒诞。
加之小妹当年乃自杀,可见她对家人已无留恋,又怎会惦记着要给祖母送寿礼,那抹额又怎会混在御赐之物里?”
卫清晏打量他,见他与梁福珠有些面容有些相似,应是梁福珠口中一母同胞的兄长,“可本宫梦中,梁福珠一声声凄厉叫喊,她死得冤枉,你为何认定她是自杀?
至于御赐之物,自然该由宫中去查。”
“太子妃,这是本侯家事,小女去世已多年,本侯不想重提伤心事。”
梁永安赶在儿子前头开了口,眸色冷冷,“太子妃只需交出解药便是,若不肯,那便如太子所言,对薄公堂吧。”
卫清晏颔首,“如你所愿,请凤昭的侦查衙门,还本宫一个清白。”
似想到什么,她看向梁永安,似笑非笑,“顺便也查查梁福珠的死因吧,她在本宫的梦里一直喊痛,可本宫听闻她是溺水而亡,该不会那般惨叫喊痛才是。”
梁永安的脸不可控地抽搐了下,随即怒喝道,“太子妃,你说这般诛心之言,究竟是何目的。
明知小女死得不光彩,是我梁家之痛,何苦拿此事来割我们的心?”
都是神圣鬼鬼之词,他不信的,不可能真有什么鬼的,不然这世间早乱套了。
“笑死。”一道嗤笑声传开,青芜一身红衣从人群里走出,“福珠珠为情自杀,不是你说出来的么?如今知道颜面了?
原先本宫就怀疑,福珠珠那样的性子,怎会殉情,原来这背后当真有隐情么?”
不待镇北侯说话,她便高举手中半块国玺,“京兆府尹何在?”
众人见是国玺,忙跪地,刚隐下半路被公主府的护卫拦回的京兆府尹刘大人应道,“臣在。”
见国玺如见陛下,当年先皇临终前将这半块国玺交由青芜公主手中,这些年青芜公主仗着这国玺嚣张任性。
但拿出国玺号令臣子,这还是第一回,刘大人额头渗汗,真怕届时皇后与公主意见相左,他要在两块国玺中间夹着。
便听得青芜道,“本宫以国玺之名,命你三日内查明福珠珠真正死因,逾期查不出来,本宫便送你去地府亲口问她。”
她仍是那副不慌不忙的模样,眼里却蕴着杀意,“本宫的姐妹,还轮不到旁人算计谋害,无论是谁,本宫定让他千倍百倍的付出代价。”
“还请公主慎行啊,怎能仅凭别国太女的随口一言,便要将我侯府之事再度翻出来供人茶余饭后。
您和珠珠向来亲厚,怎忍心看她死后多年还被人嘲笑?珠珠又何德何能,因一时冲动自杀,却要劳动您拿出国玺……”
梁永安心里有些慌,面上却是一副为了女儿名声着想的慈父面孔。
青芜冷哼一声,“本宫乐意,你管得着么。”
之后便不再搭理梁永安,用脚踢了踢跪在地上没动的京兆府尹,“怎么,你嫌三日时间过多?”
京兆府尹苦着一张脸,“臣不敢,臣这就去。”
国玺都拿出来了,他不能不遵令,青芜这祖宗他也得罪不起,任性惯了,说要他命是真的会要他命。
可多年前的事情,当年镇北侯府既没报官,又没透露出具体详情,那时他还没搬来京城,三日时间,他要如何查啊。
京兆府尹脑子里一片空白,起身后都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后,瞧见梁福苏,忙一把拽着他的衣袖,“还请梁兄同本官细说下令妹的事。”
“福苏!”梁永安阻止不了青芜,便警告自己的儿子。
可梁福苏只是微微一礼,“侯爷,若珠珠的死当真有内情,福苏只会感激公主好意。”
这一声侯爷,让梁永安,也让围观众人想起来,梁福苏这个侯府嫡长子,多年前便已脱离侯府,自立门庭了。
原本该是镇北侯世子之尊的人,如今也只是在军营谋了个没有实权的官职。
人群中,不知谁嘀咕了句,“福姑娘当年才十三岁,未听说有什么心上人,突然就闹出殉情的事。
这侯府嫡长子也割离了侯府,老侯爷和老夫人更是多年不曾回府,如今享受侯府尊荣的竟是镇北侯的一双外室子女,莫非,这其中真有什么蹊跷?”
这一声疑,引出了无数人的窃窃私语。
这是梁永安完全没料想到的情况,他稳住心神,看向青芜,“公主这是要用小女的事,掩盖太子妃害人一事吗?
公主别忘了自己是凤昭的公主,便是想拉拢太子,也不是这种做法……”
他企图引导众人,便是真的查出什么,也是青芜和卫清晏的阴谋,目的是狼狈为奸,企图利用时煜这个傀儡夺皇后的权。
“啪!”青芜直接用国玺打在了梁永安脸上,“太子是本宫皇兄的儿子,是本宫血脉相连的亲侄儿,我们本是一家,何须拉拢。
若老夫人的确是卫清晏所害,本宫看在福珠珠的面上,定也不会饶了卫清晏,可她是否有罪,自有府衙查办后下定论。
本宫打你,是因为你该打,原因你自己清楚。”
梁永安清楚吗?
他不清楚,因为青芜之前不曾表现得对他这般厌恶,甚至因为他对珠珠的好,青芜对他始终是有些敬着的,今日突然这样,是不是她知道了什么?
梁永安的后背有些濡湿。
可她如何知道,难道是卫清晏看见了什么,告知了她?
不可能的,不会有鬼神的,何况,他们做了措施的,这么多年过去,不可能的,他今日来是有任务的,决不能被这些事,乱了心智。
可大脑却不受控制的去想。
在梁永安心绪不明时,冬藏带着大理寺卿到了,随之而来的还有皇后身边的夏女官。
她朝时煜和卫清晏行礼后,对镇北侯道,“老夫人出事,娘娘很忧心,已命御医前往诊治。
但娘娘相信太子妃识大体之人,绝不会做下毒谋害老夫人之事,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故而,娘娘请两位殿下和镇北侯入宫,好当面说个清楚明白,以免伤了彼此和气。”
卫清晏却道,“多谢娘娘好意,不过,本宫到底是她的儿媳,虽持身行正,但避免有人疑心娘娘偏袒本宫,本宫还是留在此地,等大理寺查明真相吧。”
“这……”女官没想到卫清晏会拒绝皇后旨意,正欲再劝说。
便见大魏一众使臣浩浩荡荡而来,走在最前头的便是督察院左都御史王刚正,左右两侧略慢他一步的是护国军统领苏同和黄康,再往后是何世恒等人。
最先开口的是王刚正,“我家太女说的是,既然屎盆子扣头上了,自然是要查个清楚明白。
太女不仅是凤昭太子妃,亦是我大魏储君,代表的是我大魏,我们千里迢迢而来,是为结两国之好,不是来被人随意污蔑的。”
卫清晏看着一众人,想起临行前父皇所言,眉眼弯了弯。
父皇说,“王刚正那个老东西,刚正不阿,但吵架是一把好手,费嘴皮子的事,你别累着自己,让他上就成。”
苏同亦道,“无根无据,便冤枉我大魏储君,莫非镇北侯是担心侯府败落,外室子撑不起门楣,便毒了自己的老母亲,赖到我大魏储君头上,以此挑起两国战事?
好趁着进棺材前,再捞点战功,余荫外室子?”
“陛下果然英明,猜到两位殿下来了凤昭,或许会受欺负,早早便将护国军交给太女做了嫁妆。”
黄康接话,看向镇北侯,“你若妄图靠欺我家太女,来达到自己的龌龊心思,我护国军决不允。”
卫清晏又想到父皇说,“护国军是你卫家父亲所组建,朕重新招募了两万新兵,凑满原先的人数,今日交由你带去凤昭边境。
若受了欺负,该震慑的还得震慑,娘家腰杆子硬,婆家才不敢轻视你,你我父女同心,我大魏何惧。”
时煜眼里的寒意亦消散了些,同女官道,“太子妃的顾虑,是对母后的一片孝心。
但母后有召,也不能不去,便请王刚正大人代替太子妃,随本宫入宫在母后面前,同镇北侯辨个清楚明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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