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山月居院门,就有出来上茅房的小丫鬟看见了何清沅,也不说话,连忙拔腿跑去丫鬟们住的偏房那边报信。
等何清沅跟在她的身后,进了屋子时,一屋子的大小丫鬟们已经严阵以待,虎视眈眈地看着她。有圆脸的、鹅蛋脸的、容长脸的,环肥燕瘦,不一而足,个个都是掐的出水的年龄,顶着一张张秀美的面孔,脸上的神情却着实称不上好看。
何清沅在心里叹气,有合起伙来作弄她的功夫,去做点别的什么不好。
鹊芝、燕草还没说话,先跳上来的是锦雀。她一上来就气势汹汹地对何清沅道:“让你早些过来,还特意叫了人去催,你怎么拖到这时候。”
何清沅一脸无辜:“小厨房里总不比这里清闲,晌午要给主子们做饭,下午娘子吩咐了别的活计,晚上又有一顿饭,总要等我忙完了抽空才能做吧。”
旁边一个丫鬟插嘴道:“我看你就是看碟下菜,没把鹊芝姐姐她们放在眼里。”
何清沅睁大了眼:“你这话说的好没道理,听你的意思,是让我把正经主子排在你们前头?”
锦雀冷冷地撇嘴:“小厨房里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就你那点本事。”
何清沅笑了:“锦雀姑娘,你这话说的我可不大爱听。按照你这个道理来说,你在姑娘房里,既不是针线做的好的,也不是手脚最勤快的,样貌也不是顶尖的。姑娘房里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我要是锦雀姑娘你,早就羞得自请去小厨房里烧火了。不过锦雀姑娘心境豁达,还能在这里待得这样长久,或许正是姑娘你的过人之处呢。”
眼见锦雀被何清沅三言两语就气得脸红,恨不得挽了袖子上去挠花何清沅的脸,鹊芝终于出声,语含讥讽道:“看来你去小厨房,也是自知德不配位了?”
何清沅抿嘴一笑:“虽然我针线做的不好,手脚又不勤快,可是我样貌在这房里勉强也能算是拔尖,又有幸讨得姑娘喜欢,原先倒也能忝列其中。到只是不比锦雀姑娘心境豁达,被姑娘发落去了小厨房,也是我咎由自取。”
锦雀虽然脑子不够灵光,但还不至于连何清沅有意针对她的话都听不明白。被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拨,眼都气红了,当即要上去撕烂何清沅的脸。
鹊芝虽然有心要作弄何清沅,但也绝不可能放任她们撕打起来。打老鼠还要忌着玉瓶,真要闹得难看了,哪怕沈檀书好说话,她们轻易也落不了好。
燕草在一旁看得倒是分明,这何清沅去了一趟小厨房,整个人性情都变了。不像往日,三言两语就能挑弄得她暴跳如雷。如今的何清沅油盐不进,怕是不像以前那么好对付。倘若她要是一直待在小厨房也就罢了,但依她的不安分,早晚会回到上房来。
她下意识地蹙眉,眼眸中神色莫测。
鹊芝不耐烦道:“”
何清沅觉得差不多该见好就收了,脸上故作为难之色,勉勉强强地答应:“好吧,我回去做就是了。”
见鹊芝一出马,何清沅这小人终于低了头,锦雀她们几个这才得意洋洋起来。
“你这糕做的,真是难吃死了,也就配扔出去喂鱼、喂鸟、喂狗。”
这个丫鬟吃了一口就吐了出来,一边把手里的糕点往地上一扔,用脚把它碾成了末子。
何清沅皱了一下眉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皱眉是因为看不惯她们糟蹋东西,即便是以往的永宁侯府,这般大手大脚的丫鬟也会被直接发卖出去。心里又觉得有点好笑,倘若先前的那份樱桃糕不是她做的,即便是眼前的这份,她们也是囫囵尝了一口才扔的;更何况先前那份还是她亲手做的,眼下她们这样说,岂不是把自己都比作了猫猫狗狗。
不过她这也就只在心里想想,没有说出来。看着这群丫头们被她三言两语就气成这样,真要惹得她们群起而攻之的话,她如今势单力薄,实在不划算。
锦雀见她皱眉不语,有学有样:“还尝什么,直接扔出去就是了。”
说着,她一手掰碎了一块糕,得意洋洋地往身后开着的半扇小窗外扔去。
樱桃糕在空气中划出一道弧线,飞入黑暗中。
“哎呦,这是哪家的小姐在这糟蹋东西呢。”
蓦然听见后窗下传来男子的嗓音,锦雀吓了一跳,当即大叫道:“有贼人!”
鹊芝她们是熟悉六安的声音的,连忙瞪了她一眼:“什么贼人,是六管事。”
燕草在一旁把那扇窗子完全推开,果然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人影站在窗下,还是那张笑口常开的娃娃脸,和气地跟屋里的丫鬟们打招呼:“各位都在呢。”
有个丫鬟小声道:“文鸳、绣雁刚才出去了,百灵应该还在小书斋那里守门,其余的都在。”
六安笑眯眯的,人看上去还是那副一团和气的模样,不紧不慢道:“我竟然不知道,咱们府中何时这么富得流油了,好好的点心都能往地上扔,听说还要喂猫喂狗?可真是了不得了。”
锦雀硬着头皮主动承认道:“六管事,刚才是我和姐妹们闹着玩的,我知道错了,还请您、请您不要怪罪。”
她私心里自然是不肯这么快就认错的。但是她也知道,一旦一不小心因为她的过错牵连到了其他人,她以后在姑娘房里受到的排挤只会比何清沅更甚。
六安好脾气地一摆手:“这是小事。”
这应该是不与她一般计较了。
还没等锦雀先松口气,她的心很快又提了起来。
六安笑眯眯道:“既然今个让我碰上了,有几句话想跟各位说道说道。”
锦雀涨红了一张脸,急急慌慌道:“六管事,我知道错了,我不该糟蹋东西。您要是不高兴了,尽情责罚我就是……”
六安眯着眼,吐出来的话却是极冷的:“你算个什么东西。”
屋里的鹊芝、燕草双双眼皮一跳,知道今日的事情怕是无法善了。
六安往窗内看了一眼,也没打算进房,直接就站在窗下对一群人道:“行了,都给我到前院去。还有那个谁,别看了就你,小厨房的那个丫头,糕还有没,有的话把食盒给我拎出来,别落在这屋里让人糟蹋了。”
一群丫鬟们只得从里间灰溜溜地出来,走在最末的何清沅拎着食盒。
平心而论,何清沅倒还真不想这会就让这群丫鬟们吃点苦头。
她还指望着这群丫鬟们轮番地点菜,她好名正言顺地在小厨房里练手。不过谁让她们倒霉,今天正好撞上了六安呢。
看眼下的情形,她们显然是要自求多福了。
前院中,一群丫鬟站着你看我我看你,谁也不敢先开口说话。
六安坐在阑干上,拿过食盒打开盖子,捞起那碟樱桃糕就开始吃,看样子不等吃完是不开口了。
虽然鹊芝、燕草两个大丫鬟神色还算镇定,但是其余人难免心中惴惴,尤其是锦雀,更是大气都不敢喘,绞尽脑汁地在想着等会怎么想办法把六安哄住了。
在场唯一气定神闲的就是何清沅。
她甚至还有心思抽空看了一眼天色,这天眼看就彻底黑了,也不知道这六安什么时候才能把话说完。她还想趁着夜不深,借着这群丫鬟们的名头赶回小厨房好好练一练手呢。
六安终于吃上了这口想了一路的樱桃糕,手上嘴上忙活个不停。直到两碟糕下去,他这才觉得肚子里有了点底,晚上应该不会太难熬。
他心满意足地拍拍手,拍掉手上的点心碎屑道:“来,各位姑娘们,今天赶了个巧,让我碰上了,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
燕草主动接话道:“不知六管事有什么吩咐。”
六安一摆手道:“吩咐不敢当,只是有几句话想跟各位姑娘说。”
燕草心知来者不善,只能硬着头皮道:“六管事请说。”
六安道:“各位既是姑娘房里的丫鬟,我没记错的话,来府里少说也有一两年了。咱们府里只有一位姑娘,这点想必各位心里都清楚。”
燕草小声委婉道:“管事这是说的哪里话,咱们府里自然是只有一位姑娘的。”
“各位既然知道就好,明人也不说暗话。我虽然也管一点府里的事,但姑娘房里的事情,总轮不到我一个外人插嘴。不过我既然碰上了,作为府里的老人,还是想提醒各位都清楚自己的身份。府里把你们从人牙子手里买来,是看重你们能服侍好姑娘的。若是谁能服侍姑娘服侍得尽心尽力了,若是服侍得不好了,叫人牙子来府上一趟,再换一批,不过就是个把时辰的事。你们说,我这话说得可有几分道理?”
他这一番话说得众丫鬟们个个冷汗涔涔,面色发白,就连一向能说会道的鹊芝、燕草都只能低头不语,没一个敢站出来吭声的。
六安理了理衣袖,继续道:“话我说得难听,道理却是明摆在这的。各位能听得进去,在姑娘跟前办好了事,府里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若是再这般懈怠,会有什么后果你们自己心里清楚。”
话已至此,六安眼见自己震慑她们的目的也达到了,也不再多留,随口喊了在旁边看了个来龙去脉的何清沅道:“那个小厨房的丫头,你跟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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