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第二天一早,年清沅起床,沈端砚人又已经走了,身边的被窝都没了他的体温。
她不由得有几分懊恼:从前沈端砚早起走的时候虽然动作也很轻,不过她还是很容易及时醒过来的,这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睡得太沉了,竟然半点知觉也没有。
等甘草她们端着水盆过来服侍她洗漱的时候,年清沅不由得抱怨道:“不是说了让你们叫我起来嘛,怎么大人走了也不和我说一声,就让我这么睡过去了。”
甘草笑道:“大人走之前特意叮嘱了我们,让我们不要叫醒您,让您多睡一会。”
年清沅哼了一声:“行了吧,亏得你们还是我的大丫鬟,这才不到一年的功夫,你们就只听大人的话不听我的话了呢。”语气中带着娇嗔,显然不是真的在生气。
甘草、半夏两人连忙只能笑着说不敢。
倒是向来不怎么出声的青黛突然说了一句:“夫人最近似乎很爱撒娇呢。”
几个丫鬟你看我我看你都纷纷笑了,可不是,大人和夫人的感情越好,夫人也跟着娇气起来。不过比以前总是过于淡然的性子来说,讨人喜欢多了。
年清沅自然是笑着骂了她们两句:“又来编排我,回头小心我扣了你们月钱。”
等笑闹完了,半夏给年清沅梳妆的时候看了看年清沅新长出来的头发,还是有几分惋惜道:“夫人原先那一头好头发,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养回来。”这几个月年清沅的头发长得很快,但也才刚刚触及肩膀,根本挽不成发髻,平日在府里只能梳成少女时候的垂髫。
年清沅倒是不怎么在意,而且她的头发已经长得很快了,至少如今不必担心出门见人了。
甘草端详了一会年清沅的发式,过了一会突然笑道:“夫人这段日子果然是养伤养得好了,瞧着比前段时间气色好多了。”
年清沅哪里听不出她话里的意思,下意识地看向铜镜,果然镜中的人脸比先前弧线圆润了几分,不由得大为惊恐:“我这是胖了?不对呀,我最近胃口分明不好,吃的东西也很少。”
一群丫鬟们纷纷来安慰:“夫人哪里胖了,只是先前太瘦不觉得,如今这样正好。”
“夫人没有胖,只是这镜子看着显胖罢了。”
“夫人这些日子吃得其实并不少,只是很少碰油腥了,能维持这样已经不错了。”
年清沅听得头痛,连忙挥了挥手道:“好了,都不要说了,我知道了。”
她的心情有点沉重。
年清沅从前敢随意吃点心蜜饯,无非就是仗着自己怎么也吃不胖的体质。但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年纪轻轻的,怎么突然就胖了。好在她发现的早,她们家沈大人也还没有察觉,只要以后及时控制应该还来得及。
年清沅正在为如何控制自己发胖的趋势发愁,突然外面的小丫头来报:“夫人,卫国公府那位世子夫人来了。”
——是年婉柔。
年清沅撇了撇嘴,有点嫌弃道:“她来做什么?”
她可不觉得,她和年婉柔之间有什么好谈的。两人从前还未出嫁的时候关系就不好,之后还更是结下了梁子,她自从顺手点拨了柔月几句后没再找年婉柔的麻烦,已经算是两清了。年婉柔却还主动找上门来,莫不是真的看她好欺负?
“就说我身体不舒服,今日不见客。”
小丫头一脸为难道:“夫人,世子夫人说她已经来了好几回了,您都闭门不见,实在太失礼了。若是近日您还不见她,她就坐在府门口等着了,直到您肯见为止。”若非这样,她们也不会跑来特意告诉夫人。
年清沅有点诧异,也有点感叹:“她还真是一如既往地不要脸呀。”
才说完她就觉得不对,应该是更不要脸了才对。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年清沅觉得,这人从前若说还有几分忸怩作态,如今可真是彻底拉下脸来不要了,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呢。
年清沅想了一会才道:“罢了,让她进来吧。”
年清沅倒是不怕年婉柔所谓的威胁,只是想看看她又要闹什么幺蛾子。无论怎么说沈府都是她的地盘,左右也不怕她搞出什么乱子来。
更何况年婉柔若是真的在沈府门口闹,万一让人误会她和沈端砚有什么就不好了。
没过一会,丫鬟们就引了人进来了。
年婉柔比前些日子在宴会上见到的更苍白了些,整个人气色不太好,看起来像是没睡够的样子,神情恹恹的。
年清沅虚伪又客套道:“不知世子夫人今日到我们府上有何贵干?”
年婉柔抬起眼:“我只是想来找你说说话。”
年清沅挑了挑眉:“哦?”
年婉柔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对我成见甚深,但既然你我都已经出嫁,我过得这样不好,从前在闺中的事情你又有什么必要计较呢。”
年清沅觉得自己还是低估了年婉柔的厚脸皮程度。
当初年婉柔想派人在成亲途中对她做的事情,她可还没忘呢,没想到年婉柔自己就忘了。即便没有这件事,之前在温家认亲时她在外头散播谣言推波助澜,也足够两人老死不相往来了。今日她反倒有脸说年清沅对她有成见?
年清沅不再说话了,她微笑着静静看着她,随便她说什么好了。
年婉柔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年清沅不肯相信,她真的是只想来找她说说话。
因为现在,她也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人肯听她说了。
从她出嫁前,年夫人就已经厌倦了她,之前几次回年府,她的态度已经明显很冷淡了。从前年婉柔觉得年夫人向来心软,只要天长日久地泡着磨着,再认个错,总能哄得她回心转意的。可是这一次,年夫人却没有改变心意。
她不仅在年夫人那里碰了壁,卫国公府那里的情况也不尽如人意。
一开始她以为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想要卫国公府当个世子夫人不难。
年婉柔看得出,卫国公世子萧忱和他的母亲之间关系并不好,可笑的是国公夫人自己还整日得意洋洋,自以为还能掌控与她早已离心的儿子。萧忱的后院虽然女人众多,但无论是之前的那个琼玉还是其他人,都出身低微,没有生育,而且萧忱这人薄情,对每个人的宠爱都相差无几,那些姬妾根本没有能和她对敌之力。
这些在外人看来成问题的事情根本难不倒她,只要她先稳住了萧忱,生下一子半女,想要在国公府站稳脚跟并非难事。
但现实却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萧忱根本不屑碰她,只因他真正想娶的人是年清沅,却被她算计,所以新婚之夜就甩门而去,虽然后来也碰了她,可根本没有半分怜香惜玉之心。卫国公夫人也对她不满意,虽然年婉柔一再讨好,可还是隔了许多层。更何况在年婉柔看来,这世界上能讨好的了国公夫人的儿媳,只怕还没生出来呢。
若只是这样也就罢了,年婉柔自恃还能忍下去。
可偏偏、偏偏柔月那死丫头居然背着她爬了床,居然还有了身孕,甚至不知怎么撬动了国公夫人,不仅点头答应留下柔月肚子里的孩子,还把她留在身边,让年婉柔根本无从下手。
年婉柔不死心,买通了国公夫人身边的丫鬟,可还没动手就被国公夫人发现了端倪,自此彻底得罪了国公夫人。这些日子,国公夫人天天早晚让她去立规矩,每日站得年婉柔头晕眼花,气色愈发难堪,还要看着柔月那死丫头在她面前看笑话,心里的恨意更甚。
年婉柔才意识到,年家的氛围太云淡风轻,以至于让她生出了许多错觉,也错估了人心。
可她还能怎么办,一步错,步步错。
如今的她只有世子夫人的空名头,外人看着风光,可究竟如何只有自己心里清楚。更何况,和年清沅比,她所谓的风光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她慢慢理了理思绪,缓缓开口道:“其实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一直都很羡慕你。”
年清沅淡淡道:“也有很多人应该会很羡慕你。”
她这话虽然原本只是陈述事实,没有讽刺的意思,但却刺得年婉柔脸一阵红一阵白。
不过年清沅这么一说,反倒让她先前酝酿好的话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一时之间,气氛出现了尴尬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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