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九节的当日,皇宫又召集群臣命妇入宫赴宴。
年清沅照常把阿榴留在家中,临走前叮嘱了丫鬟看好了她,却被阿榴抱住大腿,软软地控诉道:“阿娘坏,阿娘又要一个人进宫去吃好吃的,却不带阿榴。”
她这话一出,屋里的众人纷纷都跟着笑了。
一旁的甘草打趣道:“夫人,瞧,连姑娘都知道您想一个人撇下她去吃好的了呢。”
三年过去,如今的甘草也已经挽起发髻,做妇人打扮。一年前,她嫁给了冬虫,之后又回到了年清沅身边做了管事娘子。而原先的青黛顶替了她的位置,做了贴身大丫鬟。
只有年清沅哭笑不得,但她又不好跟阿榴解释。
宫宴上人多眼杂,最是容易动手脚的时候。她一个大人时时注意着还没什么,若是带了阿榴去难免有顾不上的地方。当年她得罪过温贵妃,对这种毒蛇一样的人,她如今也不敢掉以轻心,生怕什么时候被狠狠地咬上一口。
年清沅哄了阿榴一阵,还是不见这奶团子撒手。她实在没办法,只能蹲下身跟她拉钩钩约定。等年清沅回来,一定让小厨房给她做很多很多好吃的,阿榴这才点头,依依不舍地扒着门看着父母出府,登上马车离去。
因为已经是秋日,年清沅和沈端砚出门前特意都穿了披风,到了宫门外下马时才将其留在车上。之后两人分开,在太监宫女的引领下前往不同的宫殿,因为官员和女眷们行宴的场所不同。
年清沅进殿坐好后,小皇后还没来。
温韶、谢仪彤二人照例来这边找她说话,随口提起前段时日宫里发生的一件事。说是皇后身边的宫人被买通,想要暗害还在襁褓中的二皇子,好在被人发现,立即捉拿绑缚送到了皇后跟前。经过一番严刑拷打后,那宫人才说是受了曹美人的指使。
皇后和听闻消息的皇帝都大发雷霆,当即召了曹美人对峙。曹美人连忙哭诉,说是贵妃陷害得她,不是她动的手,这又牵扯上了温清语这个曾经把她带到宫里来的大恩人。
温贵妃自然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来到御前陈明利害。最终皇帝自然还是信了他的贵妃,把曹美人打入冷宫,对受了惊吓和委屈的贵妃与皇后大加安抚,这件事情才算勉强平息了。
这三年来宫里的明争暗斗年清沅多少也有耳闻,不过这回的事倒是新鲜了。她不由得笑道:“真要论起来,这曹美人还是温贵妃带进宫来的,却反咬一口,看来两人这几年以来处的不怎么好呀。”
谢仪彤嗤笑一声,压低了声音道:“只怕未必,那曹美人当初被送进宫来只怕就是为了替人背黑锅的。如今奴才大了,也到了送死的时候。”
温韶也道:“究竟是不是曹美人动的手我们也不清楚,大多都是乱传的。事情究竟如何,想来也只有当事人自己心里清楚。”
年清沅向远处扫了一眼,突然奇怪道:“真是怪事,今日卫国公府的人怎么没有来。”
不仅年婉柔没来,就连卫国公夫人也不再。
温韶笑道:“你这两年在京中也不时常和人走动,怎么连这也不知道。卫国公夫人自称最近被她那个儿媳气得病倒在床,正要闹着让世子休了她呢。”
一说起卫国公府的事,几个人都只觉好笑。
当日年婉柔口口声声说想要和离,但国公夫人怕年婉柔刚生下孩子就走,会让外人说她儿子闲话,免不了放下身段让年婉柔作践了好些时日。期间年婉柔也没少让人去年府传话,就盼着年夫人能回心转意,最好之后能收留她们母女。
年夫人早就看穿了她心底打的小算盘,早早就放出话来。年家白白养了年婉柔那么多年,还白饶了一幅嫁妆,可年婉柔出嫁之后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可劲地作。她若是想回年府,可以,除非她把从年家那里拿走的嫁妆再还回去。
这样一来,年婉柔还哪肯回去,只能拖到今年。卫国公夫人忍了她三年,终于忍不住狗急跳墙了要让萧忱休了她另娶,可年婉柔也早已琢磨出如何对付她的心得,无非是装疯卖傻就地撒泼,把卫国公夫人气了个倒仰。
这次宫宴,她不得不在家称病,就是因为这回事。
一群人正在说着,皇后娘娘和贵妃以及诸多妃子也来了。
各人连忙回到各自的位子上纷纷行礼,等皇后令众人平身后,年清沅才起来。
坐在高位上的小皇后头戴凤冠,一身雍容华贵。虽然还是绮年韶华,但举手投足已经褪去了少女的青涩,真正有了一国之母的风范,反倒是比年清沅先前见过的小皇帝要出息得多。她一双含笑的凤目明亮动人,朝向年清沅看来时还微微点了点头。
年清沅自然也回以一笑。
虽然她和沈端砚的意思都是不要过早地掺和进后宫的明争暗斗,但比起温清语来说,她心里自然还是更向着小皇后一点。
这个问题,不仅她们俩心知肚明,就连一旁的温清语也清楚得很。
波光流转的妙目盈盈看向年清沅,发现对方也同样向她报以虚情假意的一笑,心中多多少少有些不舒服,但面上也不好发作,只能将目光转开,在心底盘算着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一举把沈年两家扳倒。
当然她自己心里也明白,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三年来,少年皇帝也想一点点磨去自己老师的爪牙,虽然对方确实安安分分很少抵抗,只有偶尔逼急了才会亮一爪子。但他明白,那是因为没有触及到沈端砚的底线。作为他的宠妃,温清语自然知道这些。
可经过先前有人检举温家那一回事,即便是小皇帝想要扶植自己的势力,也不可能再大力提拔温家了。这让温清语一想起,未免恨得牙根痒痒。
很快,宫宴开始了。
因为是重九节,几乎每一张长案上都备了菊花糕,是用杭白菊做成的糕点,酥软可口,比起寻常糕点多了一重菊花隽逸的冷香,让人久久难忘。
年清沅才吃了几块点心,就有女官从旁边匆匆走到殿前,来到皇后身边,俯耳禀报了几句什么。皇后原本还是微笑着的,可听完那女官的话后顿时脸色大变,竟然也不顾在场诸多命妇在这里,竟然站起身来匆匆往殿外走去。
随后又一位女官来到贵妃身边,温清语也挑了挑眉,和皇后一样出了大殿。
这下众人便议论纷纷起来,皇后和贵妃先后离去,这肯定是出什么事了。
年清沅心里也泛上一种不好的预感,连对着眼前的美味珍馐也没了胃口。她就知道,这皇宫里头就没什么好事。瞧她们的样子,很有可能后宫的女人们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因为皇后、贵妃的离席,今日的宫宴比往常还早就散了。
等年清沅出了宫,在马车上等了一会,沈端砚很快出来了。
他撩开帘子,在她身旁坐下。
等马车开动后,沈端砚才告诉她:“太子出事了。”
年清沅心里咯噔一下,问道:“人没事吧?”
沈端砚摇摇头道:“不好说。”
回府之后几日,年清沅他们才陆续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当日皇帝大宴群臣,太子也坐在一旁,结果吃下了有毒的食物,当场发作。殿上当时乱作一团,好在太医及时赶来救治,才保住太子一条性命,但太子至今仍然卧病在床。
忙活了几天下来,宫里虽然揪出了一批人,但还是没能找到幕后的主谋。
小皇帝大概是觉得颜面不保,又想给皇后那边一个交待,随便拎了一个妃子出来罚入冷宫了事。但皇后那边还没说什么,群臣反而不乐意了。
且不说谋害太子,怎么能如此轻易了事。这几年的后宫争斗,连大臣们都有所耳闻。也不知是哪个在背后指使了一个愣头青御史跳出来,一本参上了温贵妃,怀疑是她指使的。没想到这一下捅了马蜂窝,群臣对温清语这位宠妃不满已久,直接纷纷上书,要求皇上夺了温清语的妃位。
可小皇帝这边被大臣们驳了面子,回过头去疑神疑鬼,不知怎么想的,竟然怀疑从头到尾这一切都是小皇后自导自演的一场戏,对着她大发雷霆。这事不知怎么又传到前廷去,大臣们认定了是温贵妃在背后挑唆。他们本来就对着女人没什么好感,这下更是认定了温清语是个奸妃。
朝堂之上的传闻又流传到京城各处茶馆酒肆里,让百姓们也跟着一道议论起来。原本皇家秘辛就是人人津津乐道的话题,这下更是成了街头巷尾茶余饭后的谈资。
总而言之,这事传来传去,闹得不可开交,就连年清沅这个听话的人都觉得头大。
等到了晚上沈端砚从宫中回来,她不由得问道:“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其中真有小皇后的手笔?”
沈端砚未置可否,只是把他知道的部分说了出来:“之前那个妃子确实是无辜的,自然背后也没什么人指使。大臣们起先只是对后宫这几年的频频动作不满,并没有直接指向温贵妃。起初上书弹劾温贵妃的人其实背地里是温柏青的人。只是他们没想到最后玩脱了,弄成眼下这样的局面。”
年清沅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浆糊,想了半天才慢慢理清了头绪。
虽然直到现在还不清楚给太子下毒的人究竟是谁,不过温清语那边的举动很好理解,是想借着让人弹劾,把矛头指向小皇后,让皇帝怀疑是皇后为了争宠做出了这种举动。不过她没想到,自己在朝中的风评竟然已经如此之差。温柏青暗地里指挥着御史不过开了个头,就引得朝臣纷纷附和,最终引火烧身。
不过她也算是达成了自己的目的,成功引起了皇帝对小皇后的猜疑。
唯一让她意想不到的是,然而小皇后在朝野上下的名声实在太好了,反而愈发衬得温清语不堪。且不说当年皇后曾陪伴皇帝步过微时的情谊,就说自从皇帝登基这几年,皇后非但不曾干政,也不为娘家讨过一官半职,已经很是难得。若说从前文武百官还没注意到这位小皇后的贤德,在温清语的对比下也能看出来了。
总的来说,在这次的太子中毒事件中,温贵妃和皇后两人明争暗斗,互有胜负。
温清语赢在终于成功使得帝后离心,输在恶名外传。
哪怕再过几年,她真的能斗倒了小皇后,以她的声名,日后也不可能登上后位。她还活着就在世人口中成了奸妃,若是死了只怕正史野史上也不会有什么好名声。
年清沅叹息一声,后宫纷乱,前朝也未必能安稳,也不知这场没有刀光剑影的争斗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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