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怀仁又按下了话筒键,“嗯,特别淘气还特别爱哭,总喜欢骑在我的脖子上,尿湿过我好几件衬衫。”
江夏听完笑起来,“没办法,谁让他爸爸就是个坏人呢,这是遗传。”
盛怀仁无奈笑起来,第一次觉得,在别人面前提起儿子,心里没有那么难受了。
“粱胥年生完孩子刚出月子就去了法国培训,所以刚满月的小雨就被我亲自带了三个月。那段时间是他最闹腾的时候,我为了他把所有工作都推掉了,还是每天只睡三个小时。我用了各种办法想要他止住不哭,最后发现只有一招好用。”
江夏急忙问:“什么招数?哎你先别说,让我猜一猜!”江夏迅速回想之前采访过的月嫂,道:“是不是打悠悠?就是晃摇篮,我之前采访过的一个月嫂说,这个也是门技术活。”
盛怀仁笑着回答:“不是,是我开创的独门技巧。”
江夏笑问:“什么啊?”
盛怀仁道:“背着他出去骑车。那时候到了晚上他就哭个不停,怎么都不肯睡觉。有一次我带着他去看我奶奶,那时候我奶奶还住在A城郊区的一个院子里,晚上我怕儿子哭吵到奶奶,就背着他出来转一圈,结果发现回来的时候他就睡着了。回到家之后,晚上他一哭,我就把他背在背上,骑着单车在社区花园里绕湖一圈,骑得越快,他睡得越香。所以那阵子几乎每晚都有背着小雨出去绕着濠庭别院的人工湖骑一圈,就这么把一身肌肉给练出来了。”
江夏听完笑得胃疼,怎么都想象不到盛怀仁这么一个大男人背上背个小婴儿骑单车是个什么样子,笑了半天才想起来回复一句:“你儿子有你这个爸爸真是太幸福了!”
盛怀仁听出她话语声中未退的笑意,也知道她肯定在编排自己骑车背儿子的画面,笑道:“我以前也没想到,原来有个孩子是那么幸福的一件事,即便再累再辛苦,也还是觉得高兴。”
江夏笑着回答:“哎,你应该带着小雨去参加爸爸去哪儿!”
盛怀仁问:“什么?”
江夏道:“爸爸去哪儿啊,特别好看的电视节目,你都不知道?”
盛怀仁没有回答。
江夏只好解释道:“就是几个明星爸爸带着自己的孩子出去旅游,经历各种生存环境,教育孩子的节目,你有空我陪你看啊!里面的小孩子都特别可爱!”
盛怀仁笑着道:“好。”
江夏忽然觉得,就这样吧,只要他能再回忆起这些开心的事就够了,她又何必纠结那些让他心痛的过去呢。
于是道:“我要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要不现在就去骑车绕滨江路一圈,红烧肉借给你背!”
盛怀仁笑起来,转头看了一眼趴在地毯上昏睡的红烧肉,胖嘟嘟的蜷着小短腿,“红烧肉那么容易睡着,不需要我背着出去绕圈吧。”
江夏道:“那就赶紧向红烧肉学习,去睡觉吧!”
盛怀仁跟江夏说了晚安,脸上笑意依然未退。他洗了澡躺在床上,忍不住又拿出手机把刚刚江夏说的话重听了一遍,然后对着她的头像发怔。
她应该是很想问他儿子是怎么死的吧,最后却还是变成了嘻嘻哈哈的玩笑。这个女孩怎么能这么善良。
想着又叹口气,其实刚刚他也已经下了决心想要告诉他那段过去。只是,那时候的气氛太好太愉快,他实在不忍心破坏。
于是又打开她的朋友圈,却发现之前那条想要生宝宝的状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新的状态,“小雨天上哈哈笑,大地爸爸睡觉觉。”
心脏就这么被狠狠的温暖了一下。
盛怀仁嘴角忍不住的弯起,他的小江夏文采真好。于是按照江夏教的,在那一条状态下面,点了一个“赞”。
粱胥年第一次来到陈光的小屋,还没进门就被那条窄窄的飘着异味的走廊惊了一惊。陈光有些局促,“梁姐,我家太小了,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粱胥年仔细打量着这间小的难以想象的房间,四面空空的墙壁,不觉倒抽一口凉气,“你在这住了多久?”
陈光挠挠头,笑道:“快两年吧,这地方虽然小但是交通方便,出门走几分钟就是地铁站,省去了转车的麻烦。”
粱胥年看着房间略显凌乱的陈设,又问:“江夏也跟你一起住在这里?”
陈光笑意减退,点下头,“嗯,前天刚把东西搬走的,我还没来得及收拾。有点儿乱。”
粱胥年觉得这屋子里有一种长期不通风而憋闷的混杂味道,每呼吸一口都觉得难受。
陈光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呼吸困难,急忙道:“咱们还是出去吧,这房间太小,味道不好吧。以前江夏也总说屋子里有味,总想开门透气。”
粱胥年叹口气,“陈光,你明天就收拾一下,搬去我那住吧。”
陈光愣了三秒,有些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心里是高兴的,可又总觉得粱胥年的语气里,带着几分高高在上的施舍。
这让他有些不知道该用一个什么样的态度来接受她的施舍。
粱胥年见陈光沉默了,看看他,问:“怎么,你不想去?”
陈光笑了一下,“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我搬过去。”他想了又想,终于找了一种方式来委婉的表达自己的情绪。
粱胥年微微蹙眉,想这小子还挺矫情。
于是道:“我不忍心看你在这里受苦,我会心疼。”
陈光听了心里高兴,一把揽住粱胥年的腰,“梁姐,你对我真好。”
粱胥年无奈笑笑,“怎么才几天,就学会撒娇了?”
陈光也笑了,“还不是被你宠的。”
于是陈光就这么收拾了行李退掉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小房子,临走时心里难免感慨万千。这个小破屋子,他时时刻刻都想着要离开的,今天终于实现了。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江夏居然是提前他一步离开的。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们一起相拥,鼓励对方用不了多久就会搬出去的。他们一定能有自己的房子,江夏还说,将来的房子一定要有一扇大大的落地窗,最好整面墙都是玻璃的那种。采光好,空气清新。
陈光叹气,粱胥年家倒是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玻璃。
他到底还是辜负了这个女孩。
这种感觉就像做了一场很长的梦,他曾经那么努力拼搏,为了她的落地窗而奋斗。结果现在梦醒了,除了筋疲力尽之外,还有一种难以解释的空虚。
他没有洗那件染上咖啡的衬衫,把它连同其它一些旧衣服一起都扔了。收拾东西的时候又发现了江夏的两件t恤,她一向都喜欢换了衣服就乱扔的,和他的衣服混在一起也不是新鲜事了。他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给她送过去,想了再三还是作罢。
江夏现在有了盛怀仁,应该也不需要这些旧衣服了吧。
但还是没有舍得扔。于是还是和自己的衣服夹在一起带去了粱胥年家。他知道不可能,但是,也许她哪天忽然想穿了找他要呢。反正粱胥年肯定不会发现。
最近陈光一直都活在这样的自我矛盾里。深陷泥沼,不能自拔。
总务科的办公室在七楼,属于写字楼的最底层,下面就是商场咖啡店一类的商铺了。办公室很大但是特别乱,到处摆满了乱七八糟的纸箱,基本上只有一小块区域是办公的,大部分空间被当成了储藏室。
陈光的工作就是分发一些邮件快递,整理各个办公室提交的文具需求清单,然后再楼上楼下的挨个房间按需分发,再就是整理一些旧的文件归档。总而言之就是个跑腿的,很清闲。
七楼这个楼层高度在普通旧式住宅里算高的,可在这个摩天大楼林立的CBD,却是暗无天日的。陈光的办公室在阴面,窗子外面就只能看见对面的窗子和狭窄的一线天。他只在这坐了半天,就开始怀念起二十九层的温暖阳光。
总务科的工作不多,但是特别杂,电话内线也是成天响个不停。陈光接起电话,用平静的语气道:“你好,这里是总务科。”
电话那端粱胥年的声音响起,“我今晚加班,你自己先回家。”
陈光心里一暖,“好。”
还想多说两句,粱胥年已经挂了电话。
陈光叹气,手机却响了。他急忙拿起来一看,愣住,来电显示竟然是“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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