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车帘一掀,露出一张明艳娇俏的少女笑靥来,在阴沉的天色下像阳光一般温暖。
“山桐,你跑这么快做什么呀?我的车夫叫你你都不回答。”
是许多福。
宋南寻舒出一口气,松了松缰绳,道:“郡主。”
“行了,你不必对我这么客气。”许多福顾忌着大街上人多,没有点出宋南寻的真实身份,而是朝他眨了眨眼:“你要去看宋枳吧?我正好也要去,我们同行好了。”
宋南寻点头同意了。
许多福的马车是两马拉车,十分平稳,出了城没人,她便邀请宋南寻和自己同乘。
“天要黑了,看路费力,你进来休息会儿。”
宋南寻礼貌地拒绝了她的好意。
“多谢郡主关怀,我看得清路。”
许多福生气。
如果宋南寻的确不喜欢她,她没什么好争的,可是她对宋南寻不搭不理的态度很生气——好歹她和宋南枝这么好的交情,又知道宋南寻的真实身份,也算个朋友了吧?凭什么对她这么冷淡?
许多福一生气,就下车呵止了马夫,让马夫的拉车的一匹马解下来,自己也骑了上去。
她在宋南寻惊愕的眼神中扬了扬下巴,骄傲地道:“我也看得清路!”
一甩马鞭,策马飞扬!
马夫和车上的侍女都急哭了,可是他们都追不上自家郡主啊,只好求助地看着宋南寻,宋南寻瞧着远处夜色深深,也有些担心,策马追了上去。
好在许多福认路,一直在官道上奔跑。
宋南枝追了上去,扬声道:“郡主,你等一等他们!”
许多福在马上,侧头看了他一眼,宋南寻一时被这骄傲挑衅,又充满少女爱意的目光击中了。
许多福没有回答,而是再一鞭子下去,提高了速度。
宋南寻再次追上去。
“郡主!速度太快了,这里不是马场,你会有危险!”
许多福恶狠狠地说了句:“宋南寻,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有本事?”
宋南寻惊愕。
两个人策马狂奔,很快就到了庄子上,宋南枝出来看到两个人的时候,稍稍愣了一下。
一人牵着一匹马,分别在大门两侧站着,谁也不理谁。
许多福率先进门,把缰绳给了庄子的仆役,打断宋南枝询问的话语,长驱直入:
“别担心,我的马车在后面。我先进去沐浴,你叫两个人过来服侍我。”
宋南枝压下眼底的狐疑,拨了两个干净灵巧大丫头去服侍许多福,这才问向宋南寻:“你们约好了一起来的?”
“不是。”宋南寻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把我们的真实身份告诉她了?”
“她和她母亲是我的救命恩人,她是就算知道我有秘密瞒着她,也毫不在意的至交。”宋南枝的眼神十分郑重,道:“我觉得没有必要再瞒着她了,否则以后行事也有阻碍。况且如果不是她帮忙,我还查不到当年的真相。”
宋南寻沉默下来,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宋南枝。
他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资格安稳,他对于宋南枝,也许连许多福都比不上。
怔愣间,宋南枝已经挽了他的胳膊,请他进屋。
“一路过来渴了吧?先喝杯茶,我让厨房多做几样菜,晚上你想吃什么?”
被隐瞒这么久还能原谅自己,毫不戒备地放下自己的心防,这就是自己的妹妹啊……
宋南寻眼眶微湿。
宋南枝在被祁渊劝导之后已经慢慢地将自己的心绪平复下来,这一夜,好友和兄长都来陪自己,她感到由衷地开心。
晚上,许多福还是和她睡一个房间。
许多福在床上翻来翻去,想到宋南寻,就是睡不着。
宋南枝出声问了:“你和兄长今天怎么碰到一起了?”
许多福把情况说了,气鼓鼓道:“这人真让人生气,好像我赶着就是去占他便宜一样!从头到尾我也没占过什么便宜啊!”
“当初看见他洗澡不算?”
“哎呀!”许多福脸红:“那不算,是意外!”
宋南枝道:“多福,我兄长被乔诚囚禁多年,性格冷清,不会与人相处,他不是讨厌你。”
黑夜中传来许多福悠悠的叹气声。
“我知道,就是……生气,你和我这么要好,他却对我这么戒备。我今天叫了他的真名,他脸色马上就变了,来的时候他肯定马上问了吧?问我嘴严不严,问我有没有危险?”
“你看你,才说为别人戒备你生气,现在又来揣测别人了。他是问了,不过没有问这些,我解释了一句他就没问了,想来对你的人品是放心的。”
“是吗?”许多福声音郁闷,嘴角却露出了一个笑。
第二天,许多福更不肯消停了。
说要去水塘里捉鱼,却只肯让庄子的人远远跟着不许上来打扰,自己和宋家兄妹三人一人背个鱼篓去了。
正好是宋南枝的小日子,她不方便下水,许多福就拉着宋南寻下了水。
宋南寻在水塘里,动也不知道怎么动,倒是许多福玩得开,一条鱼接着一条鱼地捞上来,她不方便放进自己的鱼篓里,就放在宋南寻的鱼篓里,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溅得宋南寻浑身的泥浆,还让鱼飚出来,打到宋南寻的脸上。
宋南枝在岸上笑弯了腰。
许多福也笑意张扬。
宋南寻见着两个人都那么开心,默默地不说话了,晚上沐浴过后,还是觉得身上一股子鱼腥味儿,便私下里和许多福道了歉。
“我以后再也不瞧不起你了,明天咱们别去捉鱼了行不行?”
许多福眉梢一扬:“好啊。”
第二天就改成了捉虾。
春末夏初,龙虾还没养出来,许多福就去捉小虾。宋南寻不仅浑身狼狈,还被虾夹到了手指。
……
许多福胡闹了几天,气性渐渐地消了,看着宋南寻也顺眼了许多,便懒得再折腾他了。
“宋枳,我们去竹刈村玩玩怎么样?”
“竹刈村?”
“是啊,就是大兴县盛产楠竹的村落,听说那里有成片高耸挺拔的竹林,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呢!竹是君子之一,值得一观,竹刈村离这里不远,我们去一天就回!”
宋南枝问:“楠竹不是只有南方才有吗?”
宋南寻坐过来,解答了宋南枝的疑问。
“是只有南方才有,只是竹刈村依山傍水气候独特,也种出了品质上乘的楠竹,所以格外珍贵。文人墨客都以拥有竹刈村的楠竹制成的竹简为荣。要去的话最好是这几天就去,不然再过一段时间,今年的楠竹长成了,村民们就要开始砍伐,到时候就见不到竹林美景了。”
“这样说来,还是块风水宝地。”宋南枝道:“那我们明日一早出发,天黑前回来。”
宋南寻松了一口气。
既然要外出,郡主姑奶奶估计不会再折磨自己了。
幸甚、幸甚!
大兴是京郊的县城,祁家的庄子也是在大兴境内,所以竹刈村并不算院,三人一早出发,晌午时分就到了竹刈村。
从村门口进去,就是大片的竹林,人家依稀散落,鸡犬相闻,却没有看到人。
许多福早就饿了,道:“我们先找地方吃饭吧,竹刈村应该有接待客人吃饭的地方。”
“好。”宋家兄妹应道。
三人沿着主干道走进去,见到了群居的屋宇,家家门户大开,却没有看到半个人影。
“奇怪,都出去伐竹了么?这个村子也安静得太过了吧!”许多福道。
“现在是晌午时分,也许是丈夫在外面伐竹,妻子去送饭了。”宋南枝道:“出去也都不关门,这里的民风如此淳朴么?”
宋南寻:“不管怎样,我们先找户人家看看。”
三人进了一家村舍,见外面晾着干辣椒和玉米,里面床铺整洁,宋南寻喊了两声,没有人应。
许多福去厨房,见着散乱的菜叶都已经发黄了,抱怨道:“完了,中午得饿肚子了。”
宋南枝屋前屋后看了一圈,心生警惕。
“不对!”
宋南寻和许多福凑过来,道:“怎么了?”
“你们看。”宋南枝指着鸡窝:“鸡下了蛋,蛋已经被鸟啄碎了还没人来捡。厨房的窗台上到处是鸡屎,说明鸡曾经到厨房来觅食,还有厨房发黄的菜叶,这些都说明这里已经起码好几天没人了。”
“啊?”许多福惊道:“也许是他们家出去探亲了?”
“我们分头看看,看看村里其他户人家的情况,兄长,你顺着竹林找一遍,看有没有村民,要注意安全!”
“好。”
小半个时辰后,三人会和,许多福和宋南枝发现了,村里每一户人家都是好几天没人的状况,而宋南寻也没有找到村民。
这下许多福连吃饭的心思也没有了,浑身发冷,开始害怕:“我们这是进入了鬼村吗?”
“不是。”宋南枝安慰她:“肯定是村民们遇到什么事了。”
“谁!”宋南寻突然大呵一声,冲进屋里。
宋南枝和许多福紧跟而去,见着米缸里钻出一个小孩儿来,瑟瑟发抖地看着他们。
“我……别抓我……我马上就回去……!”
小孩儿不过五六岁,宋南枝把他抱出来,柔声问:“你别怕,我们不是来抓你的,告诉我们,你是谁?家人在哪里?”
“我叫二虎,家在隔壁村。”
“那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因为……因为……”二虎耷拉下眼皮,十分害怕被责备的模样,“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呜!三胖说,他家的米缸里藏了柿子!我爹爹说,他们都不在了,三胖吃不到了,三胖肯定很伤心!所以我要把柿子拿去给三胖!可是我怎么找也找不到柿子!柿子不知道去哪儿了……我真的不是小偷,你们不要抓我啊呜呜呜!”
“好好好,我们不抓你。”宋南枝安慰这小孩儿,又问道:“这里就是三胖家是吗?他们一家人去哪儿了?”
“爹爹说,他们全村人都得了疫症……”
宋南枝神色一惊,三人诧异地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神里看到了震惊。
再问下去,一个五六岁的小孩子也不知道了,宋南枝让宋南寻把小孩子送回去,顺便在隔壁村打探点儿情况,自己和许多福留下来了。
许多福连坐也不敢坐了,道:“我们快走吧,疫症……天呐!幸好我没吃这里的东西。”
“等兄长回来我们就走。”宋南枝回答着,一边在心底奇怪:既然是得了疫症,那村民都去哪儿了?一个都没留下吗?
难道是都去了官府准备的医馆?
也只有这样解释了。
宋南寻很快就回来了,脸色不太好。
“二虎的家人说,竹刈村的村民突发疫症,感染了整个村子,在医不好的情况下,都被埋在后山的百人坑了!”
“什么!”宋南枝和许多福都被惊到了。
“死了一村人?”许多福的声音都变调了。
宋南寻点头。
“既然这样,我们也去祭拜一下吧。”宋南枝起身,朝屋外走去。
百人坑的土被翻新过,一看才不过十天,一百多条村民的性命就没有了,站在这里,三人都心有戚戚焉。
许多福除了害怕,还有心慌:“疫症怎么会在大兴蔓延?京师里就没有收到半点风声!不行,我回去后要赶快和母亲说,让母亲进宫禀告皇上,若是让疫症蔓延到了京师,只怕要大乱!”
许多福匆匆祭拜后,拉着宋南枝想走,却发现宋南枝的目光定定地盯着对面,一动也不动。
“宋枳!”许多福还是叫的这个名字,免得叫惯了本名,会在外人面前露出马脚。
“还不走,你在干什么?我要快点回京师,连夜回去,你让庄子里的人护送一下我!”
“不,不用了。”宋南枝缓缓摇头。
“什么不用啊!”许多福急得快跳起来了,“你是不知道疫症的厉害吧?哎呀我路上再跟你解释吧,我们快走!”
“我的意思是,不是疫症。”
宋南寻也注意到了不寻常,他顺着宋南枝的目光看去,见着了百人坑被翻新的土面上,在坑的边缘,开出了一朵颜色妖冶的花。
许多福不解,问道:“不是疫症,那是什么?”
宋南枝指着那花,道:“多福,我认识这朵花,是书上曾经说过的太阴花。”
“挺漂亮的花啊,怎么叫了这么个诡异的名字?”
“因为这种话,只有在血液的滋长下才能开花,这朵花开在翻新的土地上面,说明下面就有鲜血。如果竹刈村的村民真的是得疫症而被埋的话,怎么会有这么多鲜血?”
许多福面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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