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正陶猜不透易至美的来意,若要说几句硬话表示自己不食嗟来之食来保护他男人的自尊吧,又怕易至美真有合作之意,到时候弄巧成拙;若是低声下气来讨好,送上红包和回扣,又怕她只是想来羞辱自己看自己笑话,岂不是白白娱乐了她?
高芸芸给三人送上咖啡,在咖啡氤氲的热气里,彭正陶的神思有些恍惚,那天,他和她坐在伟锋律师事务所的会客厅里,那个姓钟的女律师想对他们进行庭外和解,也是这情形,一片沉默。
只是,当时自己正春风得意,易至美气急败坏。而现在,易至美面上表情平静,不知道这咖啡氤氲上升的热气,是否让她回想起当时那一幕呢?
易至美轻啜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抬眼道:“彭总,对于至正公司提交的策划书,咱们公司觉得挺有亮点。不过,这是个大的投资合作项目,公司自然需要谨慎。我今天来,一是和彭总聊聊这份策划的整体构思和立意,二来,也对至正公司进行全面的了解!”
不提旧事,不谈其他,直接是公事公办的语气,她目光坦然,有礼有节,既没有出言刻薄挖苦,也没有借机羞辱揶揄。彭正陶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易至美是不是中途失忆了,忘记了之前的事?又或者有什么更大的阴谋?要不然,她哪来这么好的态度?
他心想:你装不认识我,那我也装不认识好了,反正知道这个项目已经无望,还有什么比这更坏呢?彭正陶勉强道:“咳,欢迎,欢迎!”
小周并不认识彭正陶,也不知道他和易至美之间的恩怨纠缠。见他表情戒备,充满怀疑地上下看着易至美,心想这人真没礼貌,这么不冷不热,看易姐的眼神更是让人嫌恶。当咱们公司来打秋风来了呢?
这个项目别的公司可是抢破脑袋,心下很是不忿,当下道:“彭总,您身体不舒服吗?我们易经理下午除了在你们至正公司,还要去宏阳,飞宇两家公司,要是彭总您不舒服,要不我们先去别的公司,回头再来?”
彭正陶一听,不由一怔,不管易至美来意如何,先赔笑道:“周小姐说笑了,既然两位来了,哪有又转去别家再转回的道理,我也不能这么占用你们的时间不是?这个,易……易经理要聊策划的构思和立意,要了解至正公司,欢迎,欢迎之至!”
易至美只是看了他一眼,虽然她对他是无爱也无恨,但要她微笑面对也不可能,她道:“彭总,既然你没问题,那我们开始吧!”
彭正陶再次看了她一眼,她脸色的确平静,看他的目光也像看陌生人,他想她肯定是失忆了,姑且抱着死马当着活马医的心情来应对这次的实地考察吧。策划书是他亲自参与,几个日夜不眠不休做出来的,真可以称得上殚精竭虑的得意之作。说到策划书,他心中充满了自信,清了清嗓子,开始讲解。
在讲解的过程中,彭正陶的思绪被带入自己的策划书中,真把先前的顾虑抛开了。
易至美听得很认真,还提出了几点疑问,完全就事论事。彭正陶在和她讨论的过程中,心中一阵阵震撼。这些年来,在他心里,她就是头发长,见识短,愚蠢的代名词,可是今天这短短相处,她思维敏捷,眼光敏锐,心思灵敏,这一点不像他以为的那个她。
他想,自己真是走了眼,要是知道她这么能干,直接把她拉进至正公司,夫唱妇随,哪里需要去请什么副总?哪里会让喻展鹏骗得陷入绝境?
可惜,现在婚也离了,自己以为会和她老死不相往来,当初完全是按照陈世美的处世观来的,恨不能一脚把她们娘俩踩死,现在她一转眼捏着自己的命脉,真是风水轮流转,尽管他暗暗后悔当时做得太绝,没给自己留后路,但世上已经没有后悔药可吃了。
讲解完后,彭正陶感觉到易至美对这份策划书是欣赏的,心中又升腾起一些希望。只是早已准备好的红包自然不敢再拿出来,请她去鸿福来大酒店赴宴的话也只能烂在肚子里。她不是李国建,这不是钱可以收买吃吃喝喝可以拉拢的,如果自己真这样做了,也许就捅了马蜂窝。
一直到送走易至美和小周,彭正陶还有点恍如梦中的感觉。易至美临走时说:“彭总,至正公司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直白点说,你们公司现在这情况,并不太乐观。和一个负债累累,随时会被银行查封的公司来合作,我们公司也要冒相当大的风险。我是欣赏这份策划书,但能不能合作,我需要考量一下!”
彭正陶病急乱投医,一时情急,忍不住道:“易经理,希望你能玉成,你说得没错,我们公司的现状是不太乐观,主要是我不察,让人动了大手脚。但是,只要给我一次机会,我完全可以让公司起死回生。这个项目我要求不高,只求能让银行相信公司的可偿还能力,能把公司继续下去,哪怕不赚一分钱,你们公司能帮到我这点就行,拜托了!”
这完全是低声下气的口吻,之前他是猜测易至美是不是来看笑话的,本来还想保着最后的自尊,但是他也知道,现在自尊和公司的存亡比起来,一文钱不值,哪怕是求这个对自己恨之入骨的人,他也豁出去了。
他不想公司倒闭,这毕竟是他花了无数心血才成立并发展起来的公司,最后,他抖着声音,完全不要脸地道:“易经理,公司的名字也有你一半,希望你能施予援手!”
易至美一怔,心中涌起一阵自嘲,这会儿需要她了,公司的名字就有她一半?当初他对她们母子那样狠辣绝情的时候,怎么没想过公司的名字中有她一半?
她本想讥讽几句,但看彭正陶这可怜的样子,终于没有多说,只淡淡道:“彭总言重了,我可承受不起,至于施予援手,我看彭总也误会了。我只会从我们公司的利益考虑,这不是可以私相授受的。三天之后会有最终结果,你还是等消息吧!”说完,再也不看彭正陶一眼,带着小周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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