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宾客散去,成国公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笑容,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喜悦。看着苏瑾玥那张酷似杨氏的脸,他不由得感慨,岁月不饶人!
一转眼,十多年过去了!
“父亲,可否去我院子里坐坐?”苏瑾玥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这样唤他。以前,她都是叫国公爷的。
成国公心里动容,哪有不答应的,用过晚膳之后,便随她去了玲珑阁。
“老爷,请喝茶。”在屋子里落座之后,就有下人奉上了香茶。
不同于以往,这次给国公爷奉茶的不是年轻的小丫鬟,而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
“这是......”成国公看她有几分眼熟,却一时没回忆起来。
闵婆子跪下,恭敬地给成国公磕了个响头。“奴婢玉梳,给国公爷请安了!”
“玉梳......你是......”成国公惊愕的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变成了这副模样......”
玉梳是杨氏的陪嫁丫鬟,年纪跟她相仿,算起来不过是四十出头的年纪。可瞧她这般模样,仿若五六十岁的老妇,差别也太大了!
“国公爷还记得老奴!”闵婆子见他认出她来,不禁老泪纵横。
“你,你不是被卖出府去了。”成国公脸上有着罕见的愣神。
“老奴刚出府不久,就被人掳到城郊,遭杀人灭口。是老奴命大,侥幸活了下来。这些年,一直东躲西藏,未敢到您面前禀明真相,还请国公爷恕罪!”
“禀明真相,什么真相?!”国公爷嚯的一下子站起身来。他的拳头握得紧紧的,似已猜到了些什么。
玉梳是杨氏的陪嫁丫鬟,世子的奶娘,她说的事定是跟杨氏有关。
“我家姑娘,是被人害死的!”玉梳呜咽一声,痛哭起来。就算杨氏嫁人了,私底下几个陪嫁丫鬟还是这么称呼她这个主子。
“你都知道些什么,细细说来!”成国公狠狠地一捶桌子,排山倒海的内疚跟痛楚再次袭来。
闵婆子擦了擦眼泪,哽咽着将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详细的阐述了一遍。说完,还将杨氏临终前让她偷偷藏起来的血书拿了出来。
成国公颤抖着手接过那血书,都不敢瞧上一眼,生怕睹物思人。
可这事儿始终要做一个了断的。
那血书上的字迹,分明就是杨氏的亲笔。虽然字迹有些歪歪扭扭,毫无力道,可一个人的字一旦形成了习惯就会深入骨子里,无法轻易地改变。
回想起两人刚成婚的那会儿,他总嘲笑她的字写得丑。杨氏有个习惯,就是在写弯钩的时候刻意停顿一下,使得原本可以一气呵成的笔画有少许停滞,少了几分流畅的美感。可不管他提醒几遍,杨氏仍旧我行我素,后来竟还逼着他也跟着这样写。
“这是她的笔迹没错......”成国公怔怔的回过神来,眼眶已经微微泛红。
“还请国公爷替我家姑娘做主!”闵婆子吸了吸鼻子,挺直脊背说道。“奴婢要状告那崔氏!她买通稳婆,在姑娘生产时痛下杀手,伪装意外,害得姑娘枉死!仗着崔家的势,杀人灭口,企图掩盖其罪行!”
闵婆子说着,卷起衣袖,露出满是可怖伤疤的手臂。那一道道疤痕看着狰狞,而且有些年头了,可想而知她曾经遭遇了什么!
成国公其实心中早已有了答案,只不过没有证据罢了。如今,杨氏的血书在手,加上玉梳这个人证,可谓是铁证如山。
若说先前没将崔氏怎么样,一来是忌惮宫里那位,二来也是想拿到真凭实据再说。所以,当初苏瑾玥找到他,说让他帮着合演一场戏的时候,他便答应了下来。
崔氏的心腹妈妈常嬷嬷被当众杖毙,其实不过是晕死过去。在拉去乱葬岗的时候,是国公爷找人掉了包。为了瞒天过海,他找了具跟常嬷嬷身量差不多的尸首,又毁去容貌,让人以为是被豺狼野狗所咬。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崔家乃至宫里的那位放下戒心。
“常嬷嬷那边儿已经交代,当年她就是奉了崔氏的命令,让稳婆在母亲生产时动手脚。事后,为了怕稳婆出卖她们,索性来了个一不做二不休,将那稳婆推进湖里淹死,并作出醉酒落水的假象。”苏瑾玥趁机站出来言明道。
“混账!”成国公紧咬着牙关,才忍住没喷出一口老血来。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父亲打算如何处置崔氏?”苏瑾玥不日就要嫁出门,在离开之前,她必须替生母讨回一个公道。
成国公抚着胸口跌坐回椅子里,喃喃道:“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母亲死的不明不白的。天道轮回,做错事的人就该为她所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
成国公私下怎么处置这件事的,苏瑾玥不得而知。她只知道,国公爷这几天早出晚归的,忙得很,都许久没回后院陪老夫人用膳了。
婚期一日日的临近,苏瑾玥被迫待在闺房里,哪儿都不让去。
这一日傍晚,一直鲜少露面的苏承宁来到玲珑阁。
“母亲做的事,父亲已经如实的跟我说了。”他艰难的开口道。“我不求你能原谅她的所作所为,只求你能饶她一命!”
这是他身为儿子,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你不是该去求父亲么,怎么反倒求到我这里来了。”苏瑾玥睨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
苏承宁捏了捏拳头,冷硬的脸庞带着一丝隐忍和少许的不知所措。“因为我知道,求父亲是没用的......可他也有软肋,只要四姐开口......”
“你凭什么认为,我就一定会答应?!”苏瑾玥气笑了。
“只要你饶她一命,日后我愿为士卒,任你差遣,绝无二心!”苏承宁挣扎了很久,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
苏瑾玥玩味着他说的这番话。“不过空口这么一说,你要如何证明给我看?”
苏承宁咬了咬牙,狠下心来说道:“我明日就将承宗送回麓山学院,并派人看着他。若无你的允许,不得踏入京都一步!”
“还有呢?”苏瑾玥掀了掀嘴角,继续得寸进尺。
“我愿立下字据,按下手印,这样总行了吧!”苏承宁忿忿的道。
“还不够!”苏瑾玥冷笑着答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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