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雨来的太大太迅猛,即便谢柏庭抱着苏棠用上了轻功,也还是不可避免的淋了些雨,回到静墨轩,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更衣。
不带停歇,雨下了整整两天,不过狂风暴雨并没有阻拦住弹劾赵王的奏折飞上帝王的龙案。
大雨阻路,皇上没进后宫,就安心待在御书房里批阅奏折,看到好几道弹劾赵王收受贿赂,贪墨贡品,纵仆行凶的折子,看的皇上好不容易被这场雨消下去的燥火蹭的一下就起来了。
这几道奏折可不是望风而奏,上面写清楚了赵王在哪年哪月哪日收了什么贿赂,又在什么时候收了贡品,拿假画作换下了地方献给皇上的真迹,家仆在老家仗着赵王府的势力欺负人家孤儿寡母,霸占人家宅子和良田,孤儿寡母求告无门,在家仆乔迁新居的大喜日子,一头撞死在了门外灵璧石上。
皇上雷霆震怒,当即宣召赵王进宫。
赵王早前已经收到了密报,知道自己做的那些事被人知道了,正在想办法补救,但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捅到了皇上跟前,而且皇上不顾天下这么大的雨,就传召他进宫。
赵王揣着一颗不安的心,冒雨进宫,等进御书房,已浑身湿透,看着别提多狼狈。
赵王跪在地上,对弹劾他收受贿赂的罪名供认不讳,但贪墨贡品和纵仆行凶的罪名他大叫冤枉,抵死不认。
真迹确实在他手里,可那是地方居心不良,拿假画献给皇上后,事后又担心被皇上认错来,到时候招来祸患,就把真迹送给了他,以求庇佑,他是爱画之人,看到那画就走不动道了,一时鬼迷心窍就收了,绝没有做拿假画换真迹这样不敬皇上之事,借他几颗胆子他也不敢。
再就是纵仆行凶,那就太冤枉他了,他前两天才知道恶仆不遵家训,在外头仗着赵王府的势作恶,他在得知这事后,第一时间就杖责了恶仆四十大板,这会儿人还趴在床上养伤,没直接杖毙,是怕人家不原谅,回头还得押着恶仆登门赔礼,他已经派人去善后了。
他御下不严有罪,该罚,但要说他纵仆行凶,他绝不认。
赵王跪在地上,诉苦道,“臣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年轻的时候就经常挨揍,前不久在自己府里,还差点被人刺杀,烧了赵王府,臣弟不可能明知道背地里有人要臣弟的命,还如此胆大妄为,做下这些事被人揪住把柄,还请皇上明鉴。”
为了取得皇上的信任,赵王不惜把自己的伤疤揭开,以弱示人,不得不说效果很好,皇上怒气消了几分。
赵王请皇上降罪,皇上没有罚了,收受贿赂的罪名可大可小,奏折弹劾之事和赵王说的出入很大,还需进一步弄清楚,再行惩治。
皇上打发赵王出宫了。
赵王冒雨回府,可怜他前脚进赵王府,后脚雨就停歇了,把穿了蓑衣还淋湿透的赵王气了个半死。
翌日,苏棠醒来,没听到雨声,半夏和茯苓端铜盆进来,苏棠边下床边问道,“没下雨了?”
半夏把铜盆放下,过来道,“昨儿夜里雨就停了,不过刘妈妈说,这雨停不了一会儿,还得接着下。”
苏棠走到窗户边,推开窗户,只见天空灰蒙蒙的,没有那种云销雨霁的感觉,不过地上没那么湿了,不知道这雨能歇多久。
谢柏庭晨练回来,苏棠听到他的脚步声,回头看过去,“今儿父王去上早朝了吗?”
苏棠这么问,谢柏庭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走过来捏着苏棠的鼻子道,“这么心急呢?”
能不心急吗?
从知道王爷过寿之后就收拾赵王府,结果愣是下了两天的雨,她心急知道结果都快急出毛病来了。
赵王和南康郡主要他们的命,虽然没成功,虽然他们事后也报复了,打伤了赵王,烧了赵王府,但远远不够。
苏棠看着谢柏庭,“不会还要等许久吧?”
谢柏庭勾唇道,“以前或许要十天半个月,如今赵王府和南康郡主是墙倒众人推,没人帮忙求情,处罚会下来的很快。”
谢柏衍可是赵王嫡亲的外甥,谢柏衍废了宋国公唯一的儿子,这么好落井下石的机会,宋国公绝不会错过。
如谢柏庭说的那般,消息传回来的很快,她和谢柏庭吃完早饭,去天香院给王妃请安,半道上就看到一丫鬟火急火燎的往佛堂方向跑去,进了天香院,才福身给王妃行礼呢,身后就快步过来一丫鬟,禀告道,“王妃,赵王收受贿赂,纵仆行凶,被皇上贬为赵平郡王,官职降了两级,另罚俸一年。”
王妃听得一愣,二太太登时就坐不住凳子了,急道,“赵王怎么会被贬呢,事先一点风声也没听到啊。”
见二太太一脸慌张,四太太心情别提多好了,一来是幸灾乐祸,二来是觉得自己太有先见之明了,老夫人和南康郡主薄待她女儿,她及时悔悟,弃暗投明,站到了世子世子妃这边,二房执迷不悟,依旧抱紧南康郡主的大腿,结果世子世子妃得皇上宠爱,青云直上,赵王和南康郡主却泥足深陷,甚至到了自身难保的地步。
四太太笑道,“赵王这回算是被二少爷给连累了,连个帮着说情的人都没有,皇上处置起来自然快,等大家知道时,已经尘埃落定。”
要赵王只是被贬了官职还好,可连王爵一起被贬,事情就大了,朝堂官员起复,虽然多看皇上的心情,却也有规律可寻,一般贬的越快,翻身越难啊。
正想着,突然轰隆一声,一道惊雷炸响,吓了四太太一跳,连拍胸口道,“这雨好不容易才停,也不多停会儿,凳子都还没坐热乎呢。”
她起身和王妃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王妃点点头,对苏棠和谢柏庭道,“你们也快些回去,别叫雨淋湿了。”
佛堂。
南康郡主靠在大迎枕上,心绪不宁,静不下心来,丫鬟端药过来,南康郡主虽然厌烦吃药,但她更讨厌自己虚弱下不了床,端起药碗,正要灌喉咙里去,外面跑进来一丫鬟,急急忙慌道,“郡主,不好了,皇上贬赵王府为赵平郡王府了。”
哐当。
南康郡主才端上手,一口没喝的药掉在地上,上等彩瓷绘碗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南康郡主脸色惨白如纸,眼泪先滚下来,然后才歇斯底里的吼道,“赵王府怎么会突然被贬?!”
虚弱如她,这一吼,吼岔了气,猛然咳嗽起来,咳的撕心裂肺。
吴妈妈连忙拍南康郡主后背,帮她顺气,她眼底也含了泪,曾经鲜活精神的郡主,怎么就变成这样虚弱了,好像精气神一下子被人抽走了一般,这些日子郡主一直在忧心二少爷的将来,被右相女儿戴了绿帽子沦为了笑柄,还和宋国公府结了仇,只怕说亲困难了,还要被流放一年半,流放的路上会不会出意外……
这些担忧折磨的郡主夜不能寐,本来还指着赵王府护送二少爷,现在倒好,赵王又出事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倒霉起来喝水都塞牙缝,这样糟心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莫说郡主难以忍受了,就是她都觉得煎熬。
南康郡主顺了些气,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赵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什么我事先一点都不知道?!”
吴妈妈也觉得奇怪,“会不会是赵王怕郡主担心,就没派人告诉?”
“不可能!”
这不是瞒的住的事,她迟早会知道,早两天晚两天有什么区别,早告诉她,她还能找王爷想想办法。
想到王爷,南康郡主突然笑了起来。
笑声凄惨。
王爷会帮赵王府吗?
他恨赵王府都来不及!
一定是王爷给门房下了封口令,再加上刮风下雨,她才没有收到消息。
可就算她收到了消息又有什么用,她被禁足,连佛堂她都出不去。
死死的揪着身下的被子,南康郡主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恨意,不为她,不为衍儿,哪怕就是为了赵王府,世子之位她也要拿到手!
再说谢柏庭以轻功带苏棠回到静墨轩,刚落地,苏棠就鼻子发痒,打了个打喷嚏。
谢柏庭看她,“着凉了?”
“被骂了,”苏棠揉着鼻子道。
“……”
正忙着搬花盆的丫鬟婆子听到世子妃的话,笑的双手无力,连花盆都搬不动了,没世子妃这样说自己的了。
进了屋,苏棠一屁股坐下来道,“有宋国公一党落井下石,也只贬了赵王为郡王,再贬官两级,难道父王收集的罪证不够硬吗?”
谢柏庭坐下来道,“赵王年轻的时候挨父王揍了八回,一直没逮到人,这些年赵王行事谨小慎微,滴水不漏,哪怕是收受贿赂,都不是直接收,而是开个当铺,贿赂人以典当来行贿,即便价格低,也只能骂一句奸商,愿买愿卖,不然父王何至于到现在才逮到赵王把柄。”
“家仆行凶,赵王在得知被查了后,就打了管事四十大板,以示与此事无关。”
“要不是谢柏衍废了宋国公世子,估计最后皇上也至多贬赵王两级,这事就揭过了。”
只把赵王贬为郡王,苏棠都不满意了,结果这还算是意外之喜。
见苏棠一脸失望,谢柏庭道,“要扳倒一个王府,没那么容易。”
苏棠哼了鼻子道,“要老天爷长眼,不过是分分钟的事。”
苏棠就是随口一说,谁想到会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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