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还没有出殡,咱们哪儿能走?”良沁声音低柔,抚慰着谢承东的怒火。
谢承东反握住她的手,看着她脸庞上的指印,眉心仍是紧拧着,怒意难消。
良沁察觉到他的目光,遂是轻声解释,“你别生气,也别怪母亲,大哥走了,等于是摘了母亲的心肝.....”
“她被摘了心肝,就能打我的心肝?”
蓦然,谢承东低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来,良沁一听,脸庞就是红了,忍不住小声道了句;“这个时候,你还胡说。”谢承东重新揽她入怀,低语道;“我没胡说。”
良沁倚在他怀里,虽然羞赧的厉害,可心底却还是浮起几分柔软。
谢承东搂着她瘦削的身子,听她开口道;“大哥如今不在了,家里要办丧事,咱们,就不要再办婚事了,好吗?”
谢承东揽在她腰际的大手微顿,他低眸看着良沁的眼睛,道;“你大哥非你长辈,你不必为他守孝。”
“我不是要为大哥守孝,大哥才刚走,父亲和母亲压根没心思准备咱们的婚事,再说,家里刚办完丧事,总不好再办喜事的。”
“哪里要让他们操心?我自是会让人将婚事筹办好。”谢承东抚着良沁的面容,低声道;“至于刚办完丧事,你们江南也没有兄长去世,妹妹就不能出嫁的习俗,不是吗?”
良沁见他坚持,终是动了动嘴唇,很轻的声音说了句,“姐姐会受不了的。”
一语言毕,谢承东眸心便是微震。
“大哥和姐姐一母同胞,如今大哥才走,你就要娶我,你....可曾想过姐姐?她心里又会是什么滋味?”
谢承东唇线微抿,隔了片刻,才道;“良沁,我不愿委屈了你。”
“我不委屈。”良沁摇了摇头,想起谢承东当日送来的那些聘礼,就已经给足了她所有的颜面,而前来迎亲的人也一直在金陵住着,倘若不是因为傅良波身故,怕是早已大张旗鼓的,将她迎到了江北。
“我一直,都想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婚礼。”谢承东心头怅然,搂紧了她的纤腰。
“我知道你有这份心,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良沁眸心清柔,看着谢承东的眼睛,“我早不是什么没出阁的大姑娘了,你能这样待我,我很知足,至于那些虚礼,我不在乎。”
谢承东听着她的话,心里难免不是滋味,忍不住低下身子,在她脸颊上落上一吻。
“若要办婚礼,怎么也要等一年以后,可我知道,你....等不了的。”最后几个字,良沁的声音很低,谢承东却还是听了清楚,他抬起良沁的下颚,眸子里却是浮起若有若无的笑意,“你怎么知道我等不了?”
良沁有些赧然,只侧过了脸面,不去看他,谢承东转过了她的身子,却是低沉开口,透着淡淡的自嘲,说了句;“你说的没错,我实在是等不了。”
他的话语刚落,已是不由分说的捧起了良沁的脸庞,封住了她的唇瓣。
东楼。
傅夫人倚着床头,一双眼睛深深的凹陷了进去,她声音嘶哑,紧紧攥着女儿的手,“良澜,你听母亲一句话,你这次,千万不能把傅良沁带到江北,她就是个祸水,你把她带去江北,往后有你受的!”
傅良澜眼圈通红,她心知母亲受此重创,短时内绝难恢复,又听母亲对良沁耿耿于怀,遂是出声劝道;“母亲,良沁的事我自有分寸,眼下,您还是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紧。”
“你大哥不在了,咱们娘两又隔着千里,我保重身子,又有什么意思?”傅夫人容色凄苦,想起儿子,更是心如刀绞。
傅良澜心里也不好受,母女两相顾无言,只默默泪垂,就听外面有老妈子的声音传来;“夫人,大小姐,大少奶奶和子菁小姐来了。”
闻言,傅良澜收了泪,对着外头道;“快请大嫂和菁儿进来。”
未几,一身孝服的大少奶奶与傅子菁走了过来,刚见着傅良澜,大少奶奶便在女儿的后腰上轻轻抵了抵,示意她与傅良澜招呼。
傅子菁是傅良波的长女,今年刚满十四岁,傅良澜嫁到江北时,她还在乳娘怀里抱着,姑侄两虽不怎么熟悉,但到底是血浓于水,傅子菁与祖母问过安,便是向着傅良澜鞠了一躬,喊了声;“姑妈。”
“一眨眼,菁儿都长这样大了。”傅良澜打量着初初长成的侄女,见傅子菁容貌间与傅良波颇为相似,不免又是悲从中来,只握住侄女的手,将孩子揽在了怀里。
“既然文佩将菁儿带了过来,良澜,母亲就和你把话说在明处,我和你大嫂商议过,咱们打算把菁儿交给你,让她跟在你身边,去江北念书。”
傅夫人话音刚落,傅良澜就是一怔,忍不住喊了一声;“母亲....”
“菁儿这孩子是你大哥嫡亲的骨肉,也是咱们家的嫡孙女,如今你大哥不在了,我和你爹年纪也大了,往后,文佩和这几个孩子,除了你还能指着谁?”傅夫人心中酸楚,瞧着孙女的目光中,满是爱怜;“菁儿这孩子心眼儿灵巧,你不论如何也要把她栽培出来,这孩子跟着你,你若遇上了什么事儿,菁儿总归是向着你,帮着你的。”
傅夫人说完,大少奶奶也是噙着泪,对着傅良澜哀求,“大妹妹,我这几个孩子里,就属菁儿聪慧懂事,如今大爷不在了,咱们娘几个,往后还要指着大妹妹。”
“嫂子说的是什么话,嫂子既然将菁儿交给了我,也是信得过我,我自是会好好儿的教养菁儿,将她当成自己闺女,母亲和嫂嫂只管放心。”
听傅良澜这样说来,傅夫人与大少奶奶都是舒了口气,傅夫人微微坐起身子,蓦然开口道;“咱们说了这半日的话,也一直没瞧见谢司令的人影,他是不是去了南苑,看傅良沁去了?”
傅良澜心中一酸,没有说话,只点了点头。
“你大哥才走,我就不信,谢司令还能娶了她。”傅夫人语气中满是不忿,与女儿开口。
傅良澜微微苦笑,想起谢承东如今定是与良沁在一起,怎不让人难过。
这一天,是傅良波出殡的日子。
良沁一袭孝袍,与女眷一道坐在轿车中,随着送葬的队伍,将傅良波送下了地,念起兄长生前的音容笑貌,耳旁听着大嫂领着孩子悲戚的哭声,良沁心头涩然,只与女眷们一道落下泪来。
出殡后,谢承东没有耽搁,只与傅镇涛告辞,此次他能亲自前来,已是十分给了傅家颜面,此时见他要走,傅镇涛纵使刚失去爱子,也还是强撑着为江北一行人践行。
席间,傅镇涛与谢承东谈起了良沁的婚事,欲与谢承东重新商议个日子,好让良沁出阁,如今傅良波英年早逝,而傅镇涛自己又是年事已高,家中余下那几个庶子中,也并没有成器之才,每逢想起日后,傅镇涛都是心下悲凉,但觉自己打下一片基业,却是连交手的人也不曾有,只怕日后的江南,比起傅良波在世时,更要仰仗江北。
谢承东却并未依傅镇涛所说,重新商定与良沁的婚期,而是要直接将良沁带回江北,傅镇涛一震,只当谢承东反悔,直到谢承东坦言,良沁不愿大肆铺张,他这番将良沁带回,二人便会在江北成婚。
傅镇涛念起家中刚有白事,也的确不宜再操办喜事,听得谢承东开口,也并无异议,只命人去了库房,将原先为良沁备下的嫁妆捎上,恳请谢承东一行带上。
待宴席散毕,谢承东回到西楼,就见傅良澜还没歇息,正站在门廊下等着自己。
“这样晚,怎么还不歇息?”谢承东见她脸色苍白,神情萧索,看着也是不忍。
“我在等司令,”傅良澜勉强笑了笑,与谢承东一道去了会客厅,轻声开口;“我知道,司令万事缠身,明日就要回江北,只不过如今大哥刚下地,母亲到了眼下还没法从床上起身,我看着放心不下,便想和司令说说,希望司令能允我在金陵多住几日。”
说完,不待谢承东开口,傅良澜又道;“至于康儿和平儿,他们有乳娘照顾,等良沁回去后,也可以帮着我看顾,司令不必担心。”
谢承东向着傅良澜看去,他刚吐出了一个字,便被傅良澜出声打断,“司令是不是想,我若留下,只怕良沁也不愿跟着司令回去?”说完,傅良澜微微一笑,接着道;“司令大可放心,我今儿见了良沁,也劝了她,明日里,司令只管带着良沁,一道回江北就是。”
“良澜,”谢承东放下茶碗,淡淡说了句;“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要怨,只管怨我。”
“司令可真是误会良澜了,”傅良澜眼圈发涩,心头发紧,“娘家发生这样大的事儿,我身为长女,实在是割舍不下,还请司令体恤,等母亲身子渐好,我自是会即刻返回江北。”
“也罢,”谢承东点了点头,“那你就留下,多陪陪岳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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