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停下的地方,是位于岷江东岸的玉稷山。
该山刀劈斧削、高峻奇险,曾有人作诗曰“待至天晴望,诸峰尽觉低”,可见其山峰海拔之高,就算是山洪也无法淹没通过。
也正因如此,玉稷山阻碍了江水东流,造成了江都平原东旱西涝的现状,东边的县城缺水种地,西边的县城则常年受水患影响,两边都苦不堪言。
谢承泽站在山底下,脱下了身上的外袍,随即俯下腰,将中衣长袍的底摆掀了起来,卷吧卷吧将其缠在腰间,然后打了个结。
两条修长笔直的双腿露了出来,谢承泽嘿咻嘿咻做了几个热身动作,以免一会儿爬山造成运动损伤。
沈渊看他这架势,“你要爬山?”
谢承泽点点头,“沈大人要不要也准备准备?”
山间多崎岖,穿着外袍可不好走动。
沈渊摇摇头,“我有轻功,不必如此麻烦。”
谢承泽露出羡慕的眼神,“真好啊,真想把沈大人你的双腿剁下来,安到本殿的身上。”
沈渊:……
他又在口出什么狂言。
做完热身运动后,谢承泽便背上自己准备的小水囊和小包袱,斗志昂扬地踏上玉稷山,“成仙之路,本殿下来喽!!!”
两刻钟后。
谢承泽瘫在山路边的石头上,如同被晒干了的烂鱼条,戳一下都不带动的。
沈渊站在一旁斜睨着,讥笑,“殿下爬山未半而中道力竭,现日央未时,双腿疲弊,此诚危急成仙之路也。”
谢承泽:?
拽什么文言文,我也会!
“本殿托尔以背吾爬山之效,不效,则治尔之罪,以告、以告……”谢承泽卡壳了,四处瞅了瞅,眼睛一亮,“以告尔踩死的山蚁之灵!”
沈渊:……
幼稚。
“沈大人。”见沈渊不动弹,谢承泽朝他伸出双臂,露出渴求的眼神。
沈渊摇头,“二殿下,实在不是臣不愿意背,臣午时尚未用膳,力气有限,只能保证臣一人爬到山顶。”
“那你还跟我出来干什么?”谢承泽顿时嫌弃道,“本来应该我们家无迹背我上山的!”
他扯着嗓子喊道,“我们无迹那么累,都能背本殿上山,你是不是不行啊!”
“你是不是行不行啊——”
“是不是不行啊——”
“不行啊——”
“啊——”
山间不断回响着谢承泽充满鄙夷语气的质问,有几只鸟雀跟着叽叽叫起来,似是也在嘲笑沈渊的不行。
沈渊:……
沈渊背过身,“上来。”
谢承泽直接死而复生,一个鲤鱼打挺,飞上了沈渊的后背,伸出手臂喊道,“出发——!”
沈渊这才意识到,自己又让谢承泽给骗到了。
他哪里是爬不动了,分明就是懒得爬,想顺他的轻功轻松上山!
内心轻叹一声,沈渊认命地架起他的双腿,抬脚登上了山路。
轻功上山就是好,因为速度快,耳边清凉的山风划过,将那美艳少年郎额角的薄汗都吹干了不少,他舒服得眯着小眼睛,双手自然地搭在沈渊的肩膀上,感慨道,“沈大人,你真好骑。”
沈渊一个踉跄。
他咬牙切齿道:“殿下慎言!”
为什么他今世说话总是这么不正经?难道是上辈子他夸谢承泽美夸得太多了,他才这般报复自己?
如果他是这么想的,那么沈渊绝对不会如他的愿。
沈渊那托住他双臀的大手,往上方收紧了些许,不知是故意还是顺手轻颠了一下,暗暗挑衅道,“臣会当真。”
谢承泽信他个鬼,也是不甘落后,朝着他耳边轻轻吹气,嗓音细软又魅惑,“本殿下也是认真的~”
温热的气息争先恐后地涌入耳腔,沈渊脖颈一僵,一股僵麻又酥痒的奇异滋味遍布全身,继而令他双耳微鸣,神思恍惚,脚下的山路都变得虚软绵连起来,令他差点稳不住自己的身形。
咬紧舌尖才找回一丝理智,他反击道:“那殿下能认真到何种程度?”
“就看沈大人能接受到哪种程度了~”谢承泽继续犯贱道,“沈大人英姿雄武,本殿其实早就仰慕已久~哎哟!你别掐我腿!疼疼疼——”
两个大直男明里暗里地较劲,而山顶,也终于在一吵一静之中到达了。
沈渊如同甩包袱一般将谢承泽放下,快步走向一旁阴凉的树荫下,不想再跟他说话,“殿下请自便,臣在此等候!”
谢承泽这人最擅得寸进尺,立马蹬鼻子上脸,欢快地跑向他,“沈大人!本殿下要去最高的那棵树上!”
看着活蹦乱跳的谢承泽,沈渊开始后悔,今天他就不该出这个门。
留在府衙里去欺负梁万达不好么?非要来这里给谢承泽当牛做马,还要被他……
回想起对方当时的挑逗与挑衅,一股酥麻之意顺着颈间的肌肤再次流过全身,突如其来的陌生情绪令沈渊心绪不宁,也愈发看不透谢承泽到底想干什么。
他就像是那只幼时游历时曾捡过的小野猫,一时兴起便逗弄你两下,玩够了便会飞快离去,偶尔突然翻脸抓伤你两下,却又会伸出舌头舔舐你的伤口。
说他好,他又不好,说他坏,他又不够坏。
这样的他,却乱他之心。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这次沈渊没有选择背他,而是伸出手臂搂住他的腰身,一个跃起便将他带上了树。
“卧槽!”谢承泽吓了一跳,下意识闭上眼,整个人如八爪鱼一般卷绑在沈渊的身上,双腿紧紧缠上了他的腰间,“大哥!你抱紧点!别把我掉下去了!”
“放松。”沈渊感觉快要被他勒死了,低吼道,“不会掉下去的!”
谢承泽这才睁开眼,此时二人正站在高树上的最顶点,沈渊悬立在一处枝头上,一身银白长袍袍袂翩飞,高高竖起的青丝马尾随风扬起,煞是玉树英姿、潇洒飘逸。
谢承泽不得不承认,这家伙是真他娘的帅气。
不过……他拍拍沈渊的肩膀,“兄弟,方向反了,翻个面。”
沈渊:……
沈渊转过身换了个方向,谢承泽便看到了,那居于高山之上才拥有的辽阔视野中,岷江的江水咆哮着向江都平原的方向奔涌而去,裹挟着泥沙的土黄色洪水宛若猛虎凶兽,即便在山顶上,也能听到它奔腾而过时的低沉狂吼,好似不吞没整个江都平原便不罢休。
遇树树倒,遇田田淹,遇屋屋垮,遇人人亡。
好似贪婪成性的饕餮,人们拿其毫无办法,只能跪地祈求上天怜悯,给他们老百姓一条活路。
可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天地不会情感用事更不会有所偏爱,对万物一视同仁,任其自行荣枯,亦不会索求回报。
圣人亦不仁,以百姓为刍狗。他们纯任自然,无所偏爱,认为百姓顺应自然发展才是正解,因此不会干涉老百姓们的行为,任其自生自灭。
这是《道德经》第五篇内老子说的一句话,可以总结为“不仁”当属天地和圣人在人世中“仁”之体现。
可看着被吞没的良田,被冲走的无辜家犬与牛羊,人们跪在亲友尸体面前痛哭,有人甚至可能连家人的尸体都无法再寻到,此“不仁”,究竟是仁还是不仁呢?
如果天地不仁,万物就会成为刍狗一样低贱。
如果圣人不仁,百姓就会成为刍狗一样低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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