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毕懋康得了皇帝这番旨意,其余人心中也蠢蠢欲动起来,薄珏是这里唯一一个白身布衣,他看着感激涕零的毕懋康,想着他到底是个官员,从南京户部侍郎,到京城工部侍郎,从无实权的到有了实权,还是自己精通之事,这番升迁,定然再合心意不过。
可自己又没官身,陛下特意吩咐了张巡抚将自己带来,能让自己干什么?
再说了,自己不过无名小卒,陛下想必也不会识得自己。
“薄珏!”正当薄珏低头思量的时候,冷不防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薄珏忙起身拱手,“草民薄珏,参见陛下!”
“你祖籍苏州府,少时贫困,但勤奋好学,可惜屡试不第,朝廷缺了你,甚是遗憾呀!”朱由检看向薄珏说道。
薄珏闻言一愣,想着陛下怎么会这么了解他的身世,偏头朝张国维看了一眼,见他朝自己摇了摇头,脸上也是疑惑,又看向郑三俊。
郑三俊也奇怪呢,自己不过就同陛下举荐薄珏是个人才,可没同陛下说过他的身世呀,陛下竟然能知晓得如此清楚?
朱由检看着满脸疑惑的三人笑了笑,世人知晓孙云球是著名的光学仪器制造家,可却不知,薄珏比之孙云球还要再年长几岁,比他要更早得制造望远镜。
孙云球在薄珏的理论基础上,利用苏州府的琢玉工艺,成功得磨制了各种凹凸透镜,制作了大量光学仪器。
算算年纪,孙云球如今不过十来岁,正在苏州学艺呢,等再过几年见他也不迟。
而薄珏不仅会制造望远镜,还助张国维制造铜炮,炮上装有千里镜,提高了命中率,另外还有水铳、地雷、地弩等武器。
可惜,历史上的薄珏没有被重用,最后退归吴门,以穷病死。
“朕听闻你会制造千里镜,更是对铜炮等武器也是颇有研究,这样,朕授于你工部主事,你同毕懋康一起去神器局吧!”
薄珏猛得抬头,“陛...陛下,草民,不用通过科举...再...再...”
“科举,本就是为朝廷选拔能臣,既然朕知道你为能臣,何必再多此一举?”朱由检看向薄珏,朝他笑了笑,“你放心去做,将你们所学皆用到神器局之中。”
“陛下,”此时,殿中又有一人起身,朝皇帝说道:“陛下任用贤能,自是大明之福,可是众所周知,打造火器,耗费巨大,如今国库空虚,不知陛下要从何处取银制器?”
说话的人是个六十多的老者,虽然胡子发白,双眼却是炯炯有神,说这话的时候却是丝毫不惧皇帝威严。
而他说完了这话,张国维和郑三俊二人面上当即露出了担忧,生怕这人的话引起陛下不满,好不容易得以觐见陛下,最后再打发回南京去。
这人便是南京御史范景文,历来是个固执的老头子,和黄道周是多年好友。
只能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什么样的人,他就交什么样的朋友,范景文和黄道周一样的坏脾气,可他二人就是能谈到一起去。
此时,范景文眼神一丝游移也没有,就这么直愣愣得盯着皇帝,朱由检也同样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范卿说得有理,那咱们就来说说这钱的事!”
钱的事?
底下人听了这话,朝左右看了看,俱是不明白皇帝的意思。
“郑卿,你曾为南京户部尚书,你来说说,钱是何物?”朱由检目光移向郑三俊,朝他问了这个问题。
郑三俊一愣,陛下问自己钱是什么?
“钱,就是...能用来买卖的东西!”郑三俊起身回道。
“对,你说得没错,”朱由检点了点头,又摆手让郑三俊坐下,“都坐着回话,不用起身,怪累的,你们累,朕也累!”
“是!”郑三俊应了一声,继而小心得坐了下来,心里却是想着刚才的回答陛下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钱,是用来进行交易的东西,没钱,就什么都买不了,百姓饿了得买粮食,朝廷也要用钱同别的国家做交易,要远行,也要钱作为盘缠,吃饭要钱,住宿要钱,可谓没有钱,就寸步难行,是不是?”
众人莫名,跟着点了点头,是啊,这不是小孩子都知道的事么?
“吾以吾之所有予市场,换吾之所需!”朱由检又道:“从原先贝壳为钱,到以铁器为钱,乃至现在金银铜为钱,人不可以没有钱,朝廷更不能没有钱。”
朱由检看了众人一眼,又问:“可你们知道,朝廷为什么会没钱?没钱了之后,咱们该怎么办吗?”
“朝廷不是没钱,是钱都花在了辽东战事,和中原腹地流贼上!”张国维轻声说道。
“张卿说得没错,可是这钱,能不花吗?”朱由检反问。
众人俱是没了声音,是啊,这钱必须得花,不然兵将如何打鞑子,打流贼,护不住大明百姓,有再多的钱也没用啊!
“陛下,”范景文开口说道:“臣以为,朝廷没钱,是因为赋税收不上来,”他哼了一声,“勋贵们将田地占了大半,还有谁来交税?能交税的那些农户,又都跟着流贼跑啦!”
既然不能从“支”上想办法,那就只能靠“收”了!
殿中所有人被范景文这话可是吓坏了,想着他怎么什么都敢说呀,这话能在陛下面前说的吗?
却不想听到皇帝仍旧和缓的声音传来,“范卿这话说得对,没有赋税,朝廷就没有银子,那...朝廷又该怎么做?”
范景文听到皇帝没有责怪自己,胆子更是大了几分,“自然该把田地分还给农户,他们有了田地,朝廷自然就有了银子。”
“是,”朱由检点了点头,“你在江南,想来对江南如今情况也是了解,你觉得将田地还给了农户,他们便会安心种地?当他们看到行商利润高于田地产出时,不会心动吗?”
面对皇帝这话,南京的一帮官员俱是沉默了下来,郑三俊想了想,朝皇帝说道:“陛下,太祖爷对商贾采取轻税政策,过此者以违令论。”
郑三俊这便是说,对商贾的税收政策,是太祖朱元璋给定下的,轻易可动不得。
朱由检听了这话却是哼笑一声,商贾的轻税政策动不得,所以都动到了种田的农户头上,怎么对他们一再加税,就不是祖宗定下的规矩了?
“太祖爷有令,凡商税三十分取一,是因为战乱之后百废待兴,需要商贾来繁荣市场,可此一时彼一时,就是因为对商税太轻,才导致农户转而从商。”
“所以陛下的意思,是要对商贾加税?”郑三俊皱着眉头,他倒不是反对加税,可现在这些商贾,哪家没同朝廷的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政令若是发布下去,怕所有朝臣都会反对,若没有人支持,政令如何能实施得下去?
朱由检没有回答郑三俊这话,而是反问道:“朕欲重开海禁,你们觉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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