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怪昨日邙山出了事,汤瑞写了一夜呈报公文,这才站在大街上都险些睡着。
好在因为三番五次折在魏光嗣手里,他已经想好应对之策。
汤瑞拢袖施礼道:“大人说的都对。”
都听你的,这总行了吧?
魏光嗣面露欣慰点头道:“匈奴之事迫在眉睫,看来汤大人也会为陛下分忧啊。”
分什么忧?
汤瑞怀疑自己再次被魏光嗣算计。
待他们转过身去,汤瑞试探着问孔佑道:“请问世子爷,为陛下分忧什么啊?”
赶紧问清楚,好记在笏板上。
“好像是要打匈奴,”孔佑道,“魏大人在举荐将才。”
汤瑞心中顿时“咯噔”一声,一时间头晕目眩险些晕倒。半晌才想起自己是文官,上阵杀敌的事,应该还轮不到他。
汤瑞揉了揉自己的脸,迷糊过来。
谢天谢地。
上朝第一件事,是禀报昨日的邙山叛乱。
贼首杨啸已经被杀,其余贼人经连夜审问,已供出他们前往邙山的目的:截杀晋王和世子,同皇帝谈判。
至于谈什么,自然是要重审旧案,救出被关押在天牢的太尉杨秋皓一族。
皇帝勃然大怒。
“先帝曾赐杨秋皓丹书铁券,孤恪守孝道,对杨氏多番忍让不忍诛杀,哪知他们竟然敢犯上作乱了!刺杀皇子,真是天理难容!果然蛇鼠一窝,不可姑息!”
皇帝寥寥几句,把提拔任用杨秋皓的责任,甩给了先帝。
而杨秋皓刺杀先太子,杨啸又刺杀皇子,这样的谋逆之举,无论多少丹书铁券,也救不了了。
“不必等明年秋!”皇帝道,“速速核定案情,斩杀奸佞!”
大殿上乌压压跪了一片重臣,他们一面惊骇杨啸的鲁莽可恨,一面又暗自揣测太傅之位将由何人补缺。
向来雪中送炭少,落井下石多,辛苦钻营,大多是为一己私利。
当下便有人提议了太傅人选,却被皇帝一一驳回。
龙颜稍安,皇帝锁眉看向孔佑道:“世子心中,可有合适人选吗?”
孔佑抬步出列,施礼道没有。
就算有,此时也不能说。
事实上,有几个刚刚因为被提名面露得意的大臣,此时已经紧张起来。
他们担心孔佑提起自己。
孔佑的身份毕竟有些尴尬,被他推荐,就不是好事了。
轻则被皇帝嫌弃,重则有结党的嫌疑。
皇帝道:“既然你已经去邙山祭祖,孤也已经往各州府郡县下发文书,把你的身份昭告天下,那修建世子府的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先太子住过的东宫,自然绝不可能让孔佑居住。而先太子晋封太子前居住的秦王府,早就摘掉牌匾,换成了晋王府。
即便那里没有新的主人,也因为是王府规格,孔佑不能居住。
京都的世子往往都是跟随父亲入住王府,如今要给孔佑开府,是彰显陛下对先太子的敬重,以及对孔佑的怜爱。
孔佑拒绝了皇帝的好意。
“如今匈奴在北境屡有异动,兵戈之事花费巨大;今年开春又有饥荒,朝廷的赋税收不上来,支出却很多。微臣不能为陛下分忧,怎敢再自私短视修建府邸呢?”
“瞧你说的什么话?”皇帝斥责道,随后看向丞相成坚,“成卿,孤已经穷得修不起一座世子府了吗?”
丞相跪在地上,举起笏板道:“府邸易修,但世子爷为人赤诚,想必也不是假意推脱。”
朝堂上针对这件事商议良久,最终还是决定按照孔佑的意见,他依旧住在孔宅,只不过牌匾要换,还要送一批宫婢侍从过去。
除了这件事,成坚还担心杨啸叛离北境后,那里的防守问题。
“众卿有没有人选举荐?”皇帝问道。
魏光嗣立刻出列。
“微臣听说,昨日邙山叛乱,晋王殿下带领禁军,一举歼灭三倍于自己的兵力,可见晋王乃将帅之材,可堪大用!”
皇帝摇头道:“魏卿的消息不准啊,孤可听说,那都是世子在运筹帷幄。而且主谋杨啸,也是死在世子剑下。”
他的语气满含激赏,眼中却露出忌惮的微光。
晋王立刻施礼禀报,对孔佑的谋划大加赞赏。
汤瑞立刻提了提神,唯恐魏光嗣把自己推出去挡刀。
果然,魏光嗣随后便道:“微臣并未在现场,不过汤大人昨日陪同禁军去了邙山,今日提起来,也对晋王推崇备至!”
汤瑞偷偷瞪着魏光嗣,希望这位同僚赶紧闭嘴。
逼着皇帝让自己的儿子去打匈奴,你是不想活了吗?我的官儿还没当够,你要死自己死,别拉我垫背啊!
“是吗?”在魏光嗣的胆战心惊中,皇帝看向汤瑞道,“汤卿也觉得,西北大将军一职,可由晋王代任吗?”
汤瑞跪倒在地,因为太过慌张,膝盖差点磕碎。
“回禀陛下,”他战战兢兢道,“微臣对晋王虽然推崇,却不懂得选兵秣马这些战事问题。国之大事,在祀在戎,一切由陛下钦定。”
皇帝再看向其余朝臣,得来的是一句句的“臣附议”。
那这件事,也便缓缓再定吧。
今日朝堂还算祥和,无人昏倒无人撞柱,但暗里的刀光剑影,不知有多少次差点斩在孔佑头上。
他下朝后回宅,在严君仆的帮助下换过伤药,询问沈连翘去了哪里。
好似只有看到她,才能在凶险叵测中得一丝静谧安好。
或者不是静谧,是热闹安好吧。
“一早就去金楼了,”严管家道,“生意蒸蒸日上。”
孔佑不由得露出笑容,想像她拨动算盘,喜气洋洋的样子。
“萧闲那边可有消息?”之前不知道萧闲来了,如今知道,自然要清楚他的一举一动。
严君仆回禀道:“一大早,殿下便把文书送来,要世子爷检视,好劝说沈掌柜认他这个哥哥。不过……”他的神情有一瞬间的犹豫。
“说吧。”孔佑道。
“不过小人总觉得,大梁这位皇子,表面上心无城府容易亲近,实则深不可测多谋善断。对于他,还是要多加提防才好。”
孔佑一面把衣服穿好,一面道:“正是如此。”
能悄无声息地潜入大周,已经是一件了不得的事。
再看他同刘礼之间若有若无的对视,不难怀疑他们之间私底下也有联络。
萧闲母族地位卑微,如今想同大梁太子争夺储君之位,必须得到大周的支持。
现在来看,自然是刘礼能帮他的比较多。
“还有一事,”严君仆从衣袖中取出一封信,交到孔佑手上,“陇西来信了。”
听到这句话,孔佑正系腰带的手忽然停下,有些僵硬地从严君仆手中取过信。
陇西李氏,那是他的母亲,是先太子妃的族人。
陇西李氏世代望族,先帝时曾多有朝臣在朝为官。先帝殡天后,他们慢慢退出大周朝廷,偏安一隅休养生息。
因为筹谋得当,新帝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
他们不知道孔佑还活着,孔佑也从未与他们取得联系。
宁肯放弃他们的庇护,孔佑也不忍他们受到牵连。
如今他们终于知道孔佑活着,知道太子妃的骨血还在,又一直隐忍地等到朝廷下发的文书到了各郡县,才送来信。
其情真切,其意赤诚。
孔佑把信笺捏在手中,只觉得沉甸甸的。
那是母亲给他的礼物,是来自母族的关切。
金楼的掌柜今日不在柜台旁。
沈连翘和成蔚然对坐在二楼包厢里,拉严实苇帘,小声地说话。
成蔚然心有余悸,说出的话也比平日难听。
“你是不是老寿星吃砒霜——嫌命长?你有兵器吗?学过武艺吗?男人们打架,你去凑什么热闹?”
她说着说着忍不住红了眼眶,把沈连翘递过来的茶水推开,气哼哼地看着窗外。
昨日成蔚然就想来看看沈连翘怎么样了,奈何家规森严出不了门。
今日好不容易偷摸出来,先去孔宅,听说沈连翘来金楼了。成蔚然更是生气,怎么都不知道歇歇呢?
这个人是貔貅转世的吗?就知道挣钱!
成蔚然好不容易得一个朋友,没想到是个不要命的。
沈连翘对着成蔚然笑,又是扯她的衣袖,又是踢她的鞋子,娇声娇气地劝道:“成小姐快别生气了,我正有事问你呢。”
沈连翘熬了一夜,好不容易逮到成蔚然,当然要问个清楚。
“你说……”沈连翘顾不上吃茶,把成蔚然的头掰回来,捧着她的脸,死死盯着她的眼睛道,“有一个人,我不见他的时候想他,见到他又很想去他身边蹭一蹭。他生气时我着急,他遇到危险时我想救他。我还老想让他夸我,想跟他一起吃饭,你说我是不是……”沈连翘思来想去,重重拍一把桌子道,“我是不是癔症了?”
成蔚然目瞪口呆。
想他,蹭一蹭?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从小修习的礼仪让她不能张大嘴瞪大眼,但她还是用手挡唇道:“沈连翘,你就说,你的银子,愿不愿意给他花?”
这倒是有点为难,沈连翘纠结地攥紧衣袖,似乎在做一个事关生死的选择。
过了很久,她才长叹一口气道:“不能全给,分一半可以。”
都愿意分一半了?
成蔚然摇着头,笃定道:“沈姑娘,你思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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