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试分三场,第一场在二月初九。
从县试到乡试都要经过搜身检验,唯独会试不需要。
魏太祖曾说:“此已歌《鹿鸣》而来者,奈何以盗贼待之。”
《鹿鸣》是《诗经·尔雅》的第一篇,是贵族的宴会诗,乡试发榜后,各省都要举行“鹿鸣宴”,宴请乡试中举的新举人,在魏太祖眼里,中举的举人已经可以被称为‘贵族’,是经过层层科考选拔出来的人才,应尊重他们的人格,还没作弊呢就要先搜身检查像什么话,又不是要抓盗贼!
对程卿来说就比较轻松了,她不用担心考前搜身环节。
二月初九,养了两个月伤的武大可以下床了。
在床上躺了两个月,武大终于捡回来一条命,期间伤情反复,将医馆的一众大夫折腾的够呛,日日翻医书商讨药方,头发和胡子都快一起扯秃了。
虽然能下地了,武大走路仍然虚弱无力,新做的棉衣穿在他身上都撑不起来。
以前一顿能吃三大碗米饭,浇上浓稠的菜汁至少再加两碗,现在胃口大不如前,只吃两碗饭就饱了。
程卿会试这日,武大可以不用人搀扶下地行走,医馆的几个大夫跟在他身边,问他可有不适,武大摇头。
大夫们松了一口气:
“那就好!我们也算对程解元有个交代,等他参加完会试,也该兑现承诺了!”
这些大夫们还惦记着‘细菌’的事。
武大对程卿有盲目的信任,“少爷肯定不会骗你们。”
医馆的大夫们也不希望程卿骗人。
在武大受伤后,程卿重新在京城打造了蒸馏器,蒸馏了一些烈酒出来给医馆使用,大夫们特意在伤者身上对比,有了烈酒消毒,伤口感染化脓的情况的确少了很多,这也佐证了程卿所说的‘细菌’可能真的存在……反正是不是真的,都要靠程卿拿出证据来。
新的蒸馏器也是程卿在医馆附近的铁匠铺订做的,程卿希望能借此把怪老头引出来,哪知怪老头很耐得住,就是不现身。
程卿在走进会试考场前还在想,那怪老头知道了她的性别秘密,一直隐而不发,会不会在她参加会试时跳出来揭发?
可直到她连续参加完会试三场,程卿预计的坏情况也没发生。
承平十年二月十二,会试第二场,也是程卿十七岁的生辰,这一日她在考场上奋笔疾书,自然收不到什么生辰礼物。
二月十五,会试第三场快结束时,程卿忽然感觉到腹痛。
她以为自己吃坏了肚子,但很快发现并不是。
小腹的疼痛是一阵阵加剧的,像有人把一把刀插入程卿腹部,握住刀柄使劲搅动。
她趴在桌上满头大汗,巡视考场的差役都多看了她几眼。
程卿并不是唯一忍着疼痛在考场上挣扎的应考举人,崔彦那边也不好过,考场恶劣的环境让崔彦已经愈合的断腿处苦不堪言。
考完会试最后一场时,程卿和崔彦恍如难兄难弟,两人都虚脱了。
周恒一手扶着一个,急的满头大汗。
俞三远远看着不对劲,小跑过来。
“他们怎么了?”
“好像都累虚脱了!”
贡院的门口全是人,马车一时都挤不进来,周恒一个人真的搀不动两个病号。
俞三伸手来扶程卿,周恒也没拒绝。
崔彦倒是神志还清醒,却也精疲力尽,阻止不了俞三去扶程卿。
到了国子监后,大家都在为会试冲刺,俞三也没空再找程卿麻烦,双方的关系不像在南仪时那么紧张。
周恒说是累虚脱了,俞三皱眉:“我看更像是急病,是不是在贡院吃了不干净的东西,要不就是受了凉——”
俞三一直知道程卿身形单薄,但真的有机会和程卿有肢体接触,他才发现程卿比他想象中更瘦。
那胳膊细的,稍稍一用力就要折断。
腰也是,盈盈不及一束……呸呸呸,自己在想什么呢!
俞三看她面白如纸,额头上全是豆大的汗珠,自己也很着急。
难道程卿是中了别人的暗算?
在赏梅会上,俞三亲眼见到程卿是如何得罪长公主的,也听到了柔嘉对程卿的憎恶。
那对母女有多么跋扈,俞三可没少听人提及。
如果她们要在程卿会试时下手,那让程卿名落孙山,的确是对程卿最好的惩罚。
俞三瞬间就阴谋论了!
“赶紧找大夫去。”
程珪也挤了过来。
司砚带着几个孔武有力的家丁和小磐,挤过人群。
小磐看着俞三扶着程卿,很是着急:“先接少爷和崔少爷回家再去请大夫吧。”
少爷是女儿身,怎好被外男搀扶?
小磐知道程卿不在意这些,小磐自己在意,不想程卿被人占便宜。
小姑娘几乎是从俞三手里硬抢过了程卿,费力搀扶程卿进马车,不许别人再碰程卿一下。
俞三瞪了小磐一眼,小磐一点都不害怕,小小的身体挡在车门处。
“小磐。”
程卿躺在褥子上有片刻的清醒。
小磐连滚带爬挤进车厢。
“少爷,奴婢在呢!”
“去、去铁匠铺请大夫……”
少爷莫不是生病昏了头,请大夫应该要去医馆,怎么是去铁匠铺?
小磐快急哭了。
忽然又想起了那夜听到的话。
那个知道少爷‘秘密’的老人,曾约少爷在铁匠铺见面——铁匠铺里有能帮助少爷的人!
小磐跳下车和司砚耳语数句,司砚将信将疑,“你这丫头是不是听错了?”
“没听错,少爷就是这样吩咐的。”
小磐跺脚。
司砚只得照办。
“驾——”
马车哒哒哒驶离了贡院门口。
周恒把崔彦扶上了另一辆马车。
俞三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怅然若失。
程珪问他是不是想和程卿握手言和,俞三冷哼一声:“讲什么和,我是想看笑话,程卿和那姓崔的这次会试肯定没发挥好,说不定要名落孙山!”
程卿再醒来时已经是半夜。
“……小磐?”
她肚子还有点隐痛,不过已经到了能忍耐的程度,疼痛让程卿出了许多汗,她现在很口渴。
房间里坐着一个人,并不是小磐,而是程卿一直在寻找的怪老头。
见她醒了,怪老头桀桀笑道:
“你中的毒已经在发作了,这是第一次,以后每月都会发作一次,一次比一次痛,到最后你会活活痛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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