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未眠,现在已经天亮,东方早已吐白。
众人心情十分沉重,亦十分疲累,也全然没料到来罗敷除了身兼数职外,竟然身体里还有个人,而且来罗敷才是鸠占鹊巢的那个。
好在来罗敷死了,他们终于可以暂时歇一歇了。
景林吩咐内卫回住处休息,将现场打理好,这才跟沈渡告辞。
瞧沈渡有点神思不属,景林心头叹口气,转身二话不说将潘驰拖出去了。
至于素光,她将黛丝原本所在地上的尘土捧起来放在皮革锦囊里,起身,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了她自己的屋子里,关上房门。
屋子里只剩下两个人,经历了一晚上的惊恐,总算可以松一口气,但他们依旧没有任何困意。
朱颜疼惜沈渡:“你先去睡一会儿。”
沈渡轻摇头,见她满脸倦容,快要累趴下的模样,一把将她捞起来放置在自己膝头,给她调整一个舒服的姿势呆在自己怀里,下巴抵发顶:
“现在还不是的时候,”
执笔,
“现在可以肯定两件事情,”
今日是沈渡自执掌大内阁以来情绪最跳跃的一次,但他还是很好的控制住了,
“第一,黛丝当年被来罗织蒙骗带回大周,把她的意识侵占,让她成为一个刽子手。”
朱颜点头,觉得来罗织罪该万死。
就这么辜负了黛丝的所有,把她的一生给赔了进去,若是可以,朱颜真是想亲自结果了来罗织。
察觉到朱颜情绪,沈渡握紧她手,继续梳理思路:“第二,来罗敷不止一个,陈火蛾同理,一个倒下了,”
他的眼神朝着方才黛丝死去的位置看去,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替她感到可惜。
“还有替代的,他们是批量训练出来的工具,而黛丝显然是这里面最优秀的一个。”
这是肯定的。
“所以,现在她死了,来罗织一定会大怒。”
“啪”的一声,笔杆从中间折断,朱颜眼皮微跳,将困意驱散,扭身搂住沈渡颈项,在他脸颊蹭了蹭,无言地看着他。
虽然她无法感同身受,但她尽力去理解沈渡的愤怒,全族被灭,只因为朝堂政权争斗,就罔顾这么多人命,至今沈士杰还背着污名。
沈渡呼吸略有些凌乱,握笔的手不受控制的轻颤,明知该保持冷静,可今晚被掀起无数旧事,这么多年隐忍,却因为今夜揭露的真相,差点压垮了他。
朱颜瞳眸濡湿,瞳底有担忧在暗暗涌动,见沈渡隐忍的辛苦,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含羞咬唇解开自己的衣领盘扣,贴身过去薄唇落在沈渡锁骨处。
嘤咛一声,沈渡小腹处火龙窜起,黑眸幽深,一把将朱颜紧扣在怀里,眉眼温柔。
朱颜不敢动,刚刚那样已经用完了她所有勇气,她此时再不敢抬头。
良久,轻吻落在她发顶,随即人被整个抱起来洗漱一番,放置在床榻上,见沈渡要走,朱颜一把拉住他,露出澄澈的双眸。
被这般瞧着,沈渡终是软下来,柔声道:“我身上脏,洗漱一番再来。”
朱颜这才放手,看着他进去屏风后。
等沈渡出来,朱颜已然入梦,只秀眉紧锁,睡不安稳。
沈渡掖好被角,转身灌下浓茶,轻揉眉角扫去一丝疲惫,来到书案旁,执笔写奏折。
营州危机解除,火蛾党头目已死,百废待兴。
奏折写好封印,着人送出去,沈渡望着朝阳照射到窗外桂花树上投下一片阴影,将大阁领的掌印执在手心摩挲。
——
京城,来罗织也收到了营州这边的消息。
最近新得了一只鸟儿,尾翼五彩斑斓拖在地上,斗得生气了就根根竖起,随风舞动,十分好看。
事态紧急,下人犹豫很久鼓足了勇气才敢将事情说明,一个多余的字都没。
来罗织身形微顿,手里逗鸟的玉如意应声落地,伴随着这个前奏,来罗织的情绪才隐隐表现出来。
“啊,饶命,饶命啊千岁。”
下人头也不敢抬,只听见那鸟儿嗓音尖利喊着饶命,可才喊两声就消音,随手那只鸟儿就出现在他们脚边,脖颈折断,口吐鲜血,双脚登直,适才还活蹦乱跳的鸟儿如今羽毛都失去了光彩。
“来罗敷死了?”
手下浑身抖如筛糠:“是……”
来罗敷丢下擦手用的丝巾,上面是鸟儿的血:
“既然她死了,你们还回来作什么?”
无一人敢回话,震怒之下的来罗织堪比修罗,无人敢触眉头。
来罗织冷笑,鄙夷看着底下跪着的三个人:
“火蛾党全被歼灭,来罗敷也死了,废物!都是废物!”
顷刻间,三个属下被来罗织的滔天怒火淹没,悄无声息没了性命。
废物,是不可留的。
——
而营州这边正在为这两件事奔走相告,困扰百姓们多年的半面鬼被全数歼灭,圆满解决。
原营州刺史莫谦之包庇半面鬼,纵容火蛾党行凶,也得到了应有的惩罚。
往后再也不必因为这些事情感到恐惧。
现在的营州在潘驰的整顿下已经恢复不少以往的气息,逐渐像一个人口密度较大的州郡该有的样子,喜大普奔。
终于结束了这一整天在城里的巡视,回到府上后直接瘫倒在自己的床上,觉着有些不舒服,又翻了身。
微微阖眼想要小憩一会,却被响亮的开门声惊醒。
蹭地从床上弹起来,潘驰看着进来的人一脸不善,下意识想要逃离。
“想跑,哪里那么容易?”
素光转手关闭门扉。
和来得第一天相同,她要被这个人带回乌孙国。
嗷呜一声,潘驰桃花眼挑起,冲素光出手。
他们两个一旦交手,简直是鸡飞狗跳,朱颜和沈渡闻声前来,只见素光抓住潘驰的后领,想要把他拖出去,潘驰抓着桌子两个角,纹丝不动。
朱颜动了动唇,却不知说什么。
一旁沈渡轻松的很,揶揄潘驰:“人家女孩子对你这么痴心一片,作为男人,你怎么如此辜负人家姑娘。”
朱颜点头:“是啊,总不好辜负人家圣女一片真心。”
误会大了,潘驰想起来自己没有解释这个问题:“不是,我没欠她的债,是乌孙国的公主,她要把我带回去给公主交差。”
这个解释还真是出人意料啊,朱颜微囧的摸摸鼻子,想到之前误会潘驰,就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是一想到这是他欠人家公主的情债,该钻地缝的人难道不应该是他吗?
“公主又怎样啊,你也得去还。”总之对于素光要把他带走的举动,她无条件支持。
当然,沈渡也是这么想的,他巴不得潘驰早点消失在眼前。
素光见拉不动潘驰,很是懊恼,跺脚就要往外掏蛊盅,潘驰大叫,一把挣开素光躲在了朱颜身后探出脑袋看过来。
沈渡心底憋闷,黑眸闪了闪,转身冲素光说了几句什么。
素光听信了,朝潘驰瞪了一眼,冷哼一声朝外走去,身上环佩叮当作响。
不等潘驰反应,沈渡一把拎起他的衣领提到了一边,没好气道:
“离我夫人远一点。”
潘驰撇嘴,朱颜笑话起他来:“你看看你,欠了多少风流债,我看这次不还是不行了。”
看素光也是不罢休的很。
潘驰挺拔了身姿,整理好衣冠,朝外看了眼,确定素光已经走远,得意道:
“此言差矣,风流债岂有偿还的道理。”
说着朝朱颜眨眼,波光潋滟,十分迷人。
可是,人呢?
沈渡打横扛起朱颜已经走远。
只留下潘驰一个人在那里气得跺脚,嘴里还咒骂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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