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页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秀女们的生平、家世、才艺。
一页纸只记载一个人,小册子共五页,阮悦这是一共买了五位秀女的履历。
第一页记载的秀女名为严依嫣。
“严依嫣,礼部郎中之女,年十七,生于河南道刘杨县……”
纸上的第一段文字,就将严依嫣的来历全盘托出。
朱晗菲止不住心中的惊讶,不由问出声:“严依嫣……是住在北院三号房的那位?”
她的眼神继续向下,为手上这份履历的详细程度咋舌。
一个人做过何事,家中有何人做何官,会何才艺……所有的疑问,都凝聚在一张纸上。
只需这薄薄一页,仿佛就能窥见一个人的全部。
真是恐怖……
放在某些人的手里,足够能成为杀器。
阮悦点头,肯定朱晗菲的疑问,“没错,就是她。”
朱晗菲蹙眉,疑惑道:“如何能保证这纸上所记,皆为真实,没有虚假?”
“吉贵人的宫人怎么敢卖这个?”
阮悦答道:“朱姐姐有所不知,先前皇后让吉贵人暂管选秀名册。这纸上所记,皆是吉贵人从那名册里记下的,绝对保真。”
她现在一口一个“朱姐姐”叫得欢,生怕朱晗菲一个不慎将她抖了出去。
朱晗菲问她什么,阮悦就答什么,乖巧得很。
“皇后曾让吉贵人暂管选秀名册……这事你又是从哪儿听说的?”朱晗菲又问。
阮悦笑着答:“姐姐,这宫里的事,哪里瞒得住呢?大家私下都在传,梨儿还亲耳听过这事儿。”
“要不是有这档子事,谁会为买几张纸就花这么多银子?”
朱晗菲不禁皱起眉。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卖履历这种事……应该偷偷摸摸的才对,怎么会弄得众人皆知?
吉贵人就不怕引起非议吗?
阮悦见状,忙补充道:“姐姐,你别不信。严姑娘知晓这件事后,立即气急败坏地去找人算账了。”
“然后呢?”朱晗菲追问。
阮悦俯首,小声说:“她自己又另外买了十份履历,说是花了两百两银子呢。”
“姐姐试想,严姑娘见到自己的履历后,必定是核对过真伪的。严姑娘又不是傻子,她肯掏出二百两,不就说明那些履历都是真的了吗?”
朱晗菲有点恍惚:“……”
真有钱,不愧是三品官的千金。
两百两的银子说花就花,羡慕不来。
不过……也侧面说明了,这些履历的吸引力确实很大。
阮悦说:“有了这几页纸,姐姐就对她们了如指掌了。届时真的中选,那就是姐姐在宫中的依仗啊。”
朱晗菲摇头:“此事,恐有违宫中规矩。”
哪有嫔妃敢如此胆大妄为,竟敢私下买卖秀女的履历档案?
简直是闻所未闻,荒谬至极。
吉贵人疯了不成?
阮悦想不到这些,她只说:“姐姐何必如此担忧?吉贵人如今可是皇上心头的宠儿,谁人敢对她稍有微词?”
朱晗菲越想越觉得迷惑。
她决定亲自去试试水,搞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见她面无表情,阮悦惴惴不安。
“朱姐姐……我,我先前不该使唤你的。是我有眼无珠,不知你的真实身份……”
朱晗菲轻笑一声:“无事,只要你后面不再招惹我,我不会再来与你计较。”
得了这句话,阮悦悻悻地舒了一口气,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
一个人越在乎什么,就越喜欢强调什么。
朱晗菲一早就看出阮悦是个什么样的人。
被分在十三号房,阮悦的家世在这一众秀女之中,显然是垫底的。
因此,她才会在朱晗菲面前不断提及自己的父亲是京官,母亲出自刘家,试图以此来抬高自己的身价,维持自己的自尊心。
与其费尽心思去应对某位心思深沉、城府深厚的秀女,不如选择与阮悦为伴。朱晗菲想。
她无需费心去揣摩阮悦的心思。
阮悦的愚钝,正是她最大的优点。
“你是从谁那里买的履历?”朱晗菲问。
“是一个叫杏儿的女子,她说自己曾在吉贵人身边侍奉。”
阮悦继续道:“杏儿说,她每日会在熄灯前于东南角的桐树下等一炷香,姐姐若是有意,去那里候着就行。”
朱晗菲点点头。
……
这几日,秀女们都在学习宫中礼仪和规矩,以待接下来的二轮考核。
忙碌了一天后,朱晗菲吃完温热的晚膳,将食盒交还给门口谄笑的小太监。
自赵嬷嬷训诫过后,再无下人敢怠慢十三号房。
饭食总是热腾腾的,炭火充足,热水更是随叫随到,不再短缺。
但这些还不够。
朱晗菲要的,远远胜过这些。
吉贵人偷卖秀女履历的事情,是一个好把柄。
若是能抓住这个把柄,她对中选又多了几分把握。
朱晗菲提着一盏宫灯,默默地走到东南角的桐树下,等候不久后该出现于此的杏儿姑娘。
桐树树干干枯,枝桠上只剩一片半掉不掉的黄叶,随着夜风的吹拂,轻轻地摇曳。
朱晗菲看了一会儿,忽然心有所感,转过头来。
夜色如墨,将宫墙完全吞噬。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眼睛花了,朱晗菲隐约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跃上了墙头,如同一只夜行的猫。
朱晗菲微微一怔,随即抬手将宫灯举高了几分,让光线能稍微照清一点那个影子的模样。
……不,不是猫。
看了一会儿,朱晗菲的表情突然变得古怪起来。
……这宫中总不能有猴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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