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营饭店,说到底做的也就是些家常菜,山珍海味什么的其实并没有,主要是吃个牌面。
给英子点了三样爱吃的,李小烽又给自己点只烧鸡,就着白米饭美美的吃了起来。
他早就馋这口老式东北烧鸡了。
这玩意儿从小就是他的最爱。
老式东北烧鸡,以茶糖做底味儿,色泽油亮,酱黄色中带着一丝浅红。
香味儿那更是没法儿用言语去形容,一端上来,就勾的周围吃饭的人狂咽口水,直往他这里偷看。
李小烽用筷子轻轻一扒拉,一块儿嫩黄软烂的大鸡腿儿就的被他给轻而易举的卸了下来。
入口一嚼,酥香软烂的鸡肉顿时就在他的嘴里化开,当真是皮儿香肉也香,舒服的他直眯眼。
“还得是这味儿才正宗!”
“数一数二的烧鸡!”
李小烽竖起大拇指,砸吧了砸吧嘴,那叫一个回味无穷。
后世的烧鸡,那真是纯纯的工业垃圾,吃到嘴里又腻歪又黏糊,齁咸,难吃的不行,像这种独特的熟食味道,后世已经完全找不到了。
这是专属于这个时代,专属于八六年的独特风味。
“慢点儿吃,没人儿跟你抢~”
英子看着李小烽狼吞虎咽的模样,抿着嘴直笑。
给贪吃的自家男人夹了块儿最肥的鸡肉,英子还贴心的要把骨头给挑出去,然而却被李小烽给出言阻止了。
“你不懂~”
“吃烧鸡,那就得连着骨头一起嚼碎了咽下去才最香~”
李小烽摇头晃脑的道。
这种熟食,早都被高压锅给压的烂透了,骨头都是酥的,完全不用担心剌着喉咙眼儿。
当然,养成这种习惯,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这个时代的资源实在是太匮乏了,能吃到只烧鸡非常不容易,莫说酥烂的鸡骨头了,就是鸡屁股鸡冠子,那都得填进肚囊子里。
李小烽吃着吃着,回忆就不自觉涌了上来。
小时候家里想吃回鸡,那都是得等过年的时候才行,吃完鸡,骨头还要收集起来,来来回回煮好几回汤,直到把那鸡骨头煮的里头都空掉了,煮成白色儿的,家里才会依依不舍的扔掉。
“那时候家里真穷啊!”
嚼着熟烂离骨,肥而不腻的烧鸡,李小烽也是感慨不已。
这一顿饭,足足吃了大半个小时,直把英子吃的肚子涨鼓,自己也连连打嗝后,两人方才罢休。
李小烽扶着肚子去结账,那原先瞪他的漂亮的小服务员一顿算账,连上抵粮票的钱,总共要收八块。
虽说规定是在国营饭店吃饭必须得用粮票,但在八六年,私下已经开始有很多人都在进行无粮票交易了。
就比如武安乡这家国营饭店,就是三分钱抵一两粮票。
有点黑,但也不是特别黑~
李小烽交了钱以后,就拿着根儿牙签儿,有意无意的和那漂亮小服务员搭讪了起来。
“老妹儿啊,这掌勺的大师傅是谁啊~”
“整的这饭也太好吃了,瞅把我这肚囊子给撑的!”
李小烽拍了拍自己的胀鼓鼓的肚子,笑呵呵的道。
“我爸那可是国家认定的特级厨师,那手艺指定不能差事儿啊~”
小姑娘昂着头,瞥了李小烽一眼,骄傲的道。
虽然她对这个看起来行为举止粗鲁不堪,说话还嗓门儿贼大的的家伙印象不是很好,不过人家既然开口夸的,那她肯定也不能恶脸相迎。
“特级厨师?”
“特一,还是特二?”
李小烽眼中精光一闪,似无意的问了一句。
特级厨师,那是从千军万马的同行里评上来的,最少也得有数十年的从业经验才行。
这绝对是极为罕见的人才,按理说这种人应该都是在市里头的饭店当大厨师才对。
怎么会跑到武安乡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然而李小烽的话,却引起了那小姑娘的警觉,提防的瞪了一眼李小烽,丢下句:“关你屁事!”后,就头也不回的跑进了后厨。
李小烽也不着恼,朝着那小姑娘的背影大声喊道:
“我是秃顶子屯儿的李小烽!”
“以后你家要是遇到啥解决不了的困难,就来秃顶子屯儿找我!”
喊完后,李小烽看也不看那掀帘子出来,捏着拳头火冒三丈的小姑娘,带着英子一溜烟就往外跑。
跑晚一步,自己很有可能就要被这小服务员给暴揍了~
“咋地了这是?”
后厨里,一个忠厚老实的中年人拎着把菜刀走了出来,皱着眉头问道。
“又遇到氓流子了呗~”
那小姑娘瞪着李小烽的背影,恨恨的道。
“下次再遇到难缠的货,喊爹来就行!”
那中年人闷声道。
“嗯。”
小姑娘点点头,忽的转过头来,嘟着嘴道:
“爹,我想吃鱼了......”
……
出了饭店,李小烽也是被英子一顿数落。
“你说你,好好的招惹人小姑娘干嘛?”
“出来吃个饭,就不能安生一点儿!非得沾花惹草的!”
英子甩开李小烽粗糙的大手,气呼呼的道。
说是指责,话里却带着三份醋意。
虽说她心里知道自家男人不是那种浪荡轻浮的地痞小流氓,说那种话肯定是有原因的,但知道归知道。
瞅着自家男人和那漂亮小服务员儿搁哪儿有说有笑的唠嗑,她这个做媳妇儿的却被撂在一边儿坐冷板凳,那心里指定不能舒服啊~
“以后你就知道了。”
“那大师傅,我势在必得!”
李小烽回头看了国营饭店的招牌一眼,嘴角掠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武安乡的这家国营饭店,没多久的好日子过了。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林区这一块儿的国营饭店,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被迅速崛起的私营饭店给干稀碎,最后是一家都没坚持才来,被市场给彻底清洗淘汰掉了。
自己只要能把握好进场时机,凭借后世见识到、学到的那些东西,到时候绝对可以有所斩获,甚至大有所为!
李小烽的眼里精光不绝。
陪着英子又去买了些护肤品、洗漱用品,挑了几件儿衣服后,两人方才捂着鼻子去了农贸市场。
这地方基本上就是林区这块地儿上最大的大牲口交易中心,牛、马、驴、骡子、羊,应有尽有,就是味儿很大,各种牲口的屎味儿尿骚味儿混在一起,都有些辣眼睛了。
李小烽拉着英子,伴随着不绝于耳的叫卖声,在人中穿梭不停,仔细挑选。
最终,他花了四百三,从一位老人手里头买下了一头看起来有些偏瘦的大黄牛。
牵着黄牛刚出集市,英子就拽着李小烽的袖子满腹疑问的问道:
“这牛看着好瘦啊,咋不买旁边那头壮实的?”
“旁边儿的那头,浑身都是膀子肉,看着就有力气,价格也不贵,就比这头牛贵七十。”
英子一脸的不解之色。
“你别看这牛瘦,但它骨架子大,养足了膘,不是那头牛能比的。”
李小烽淡然解释道。
挑牛,就是要远看一张皮,近看四只蹄。
这头黄牛瘦归瘦,但背毛却十分的整齐光亮,短而伏帖,摸起来还颇有弹性。
这就意味着这头牛其实非常的健康,单纯只是身上没膘,看着瘦而已。
蹲下去看,四蹄色黑有光,蹄壳也是整齐紧密。
这种牛蹄,踩在地里头不容易嵌入石子儿等异物,最是适合耕地。
再看它的腰臀,宽大对称,骨型也很匀称,没有别扭的地方。
这就说明这头牛后躯发达,推进力和耐久力绝对是棒棒的。
英子没相中这头牛,最主要的原因是这头牛瘦的肋骨都出来了,看着实在是磕碜。
但她却没看到,这头牛的胸部是多么的宽深丰满,肋间是多么的规整拱圆。
胸宽深,心肺就发达,气力就足。
肋规整,肠胃就舒展,吃的就多。
最重要的是这头黄牛嘴里头就两对永久齿,也就意味着它才两岁而已,
牛到三岁时才会完全停止生长,好好的养上一年,这头公黄牛的体格,最起码也能比英子说的那头大出去一两圈儿,绝对是顶级公牛!
“不过你挑的这个性格倒是不错。”
“一拉鼻环绳子就走,也不犟,也不犯牛脾气。”
英子对这一点倒是十分喜欢。
买牛就得买脾气好的,脾气不好的牛,那是真会整出人命来的。
挑完牛,李小烽又去又买了四只肥肥胖胖的溜达鸡。
全部绑好后,李小烽就跟着英子又去大包小包的买了些吃的,然后方才骑上菊花青,恋恋不舍的离开了武安乡。
……
来的时候一身轻,不到一个钟头就到了,回去的时候带着牛,磨磨蹭蹭足足走了两个半快仨小时,两人才擦着天黑回到家。
看到那么老大一头黄牛,老妈陈秀娥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家里这又是马又是牛又是狗又是鸡的,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了。
适时的示意英子把剩下的钱全部拿出来递给老妈,看着老妈下巴都要惊掉,一副快要昏阙过去的模样,李小烽赶忙一把搀扶住,笑道:
“妈,咱家这院子,是有点儿小哈。”
“要不,翻新重盖?”
“钱不用担心,我来挣,设计图我也能画。”
李小烽一个劲儿的蛊惑老妈陈秀娥。
老妈是个钻进钱眼子的人,想要她掏钱,比杀了她还难受。
李小烽都做好拉锯战软磨硬泡的准备了,然而老妈听了以后却啥也没说,只是狐疑的看着他问道:
“你还会这个?”
“跟我师傅水生大爷学的!”
李小烽眨巴眨巴眼睛,老神在在的回答道。
反正有事没事儿,往水生大爷头顶上推就完了,反正也不是一件儿两件儿的了。
“这钱你挣的,你说啥就是啥。”
“别最后把家里折腾的一地鸡毛就行。”
老妈摆摆手,没再去多过问,把牛先牵去了猪圈。
自己养的两头大猪年前死了,猪圈一直空着,搭个棚子,正好可以先将就着放牛。
英子把买的吃的用的和大嫂二嫂,老爸老妈分了以后,全家人就坐在一起欢声笑语,其乐融融的吃起了晚饭。
“老三绝对在外头偷吃好吃的了。”
“不然就他那跟我差不多的胃口,不可能只吃这么点儿~”
二哥李虎一副看破天机的表情。
“人老三哪儿是那种人,你以为都跟你似的,肚囊子里头就挂着个胃!”
“多跟人老三学习学习,别整体就惦记着吃,吃完倒头就睡!”
“一天到晚活的跟圈里头的猪似的!”
二嫂捏着二哥李虎的耳朵根儿一顿数落。
“哪儿有!”
“爸给你、大嫂、英子分的那几亩地里的活儿,不基本上都是我一人儿给你们干的嘛~”
二哥李虎鼓了鼓自己壮硕的肱二头肌直呼冤枉,面红耳赤的大声争辩,惹得看热闹的全家人都大笑不已。
吃完饭,忽略了老爹那无比刻意的咳嗽声,李小烽憋着笑,施施然和英子回了卧室。
堂屋里,只留下老爹一人抽着旱烟,幽怨无比。
“造孽啊......”
“都藏相框子里头了,还特么能找到!”
老爹李爱民磕了磕烟枪,披好衣服,轻哼一声。
看来,是时候把私房钱通通藏到那个只有他们这些中老年人才知道的地方了!
“我就不信藏到那儿,你还能找到!”
李爱民咬牙切齿,老脸一顿扭曲。
……
洗漱完后,李小烽就搂着英子,早早的钻进了被窝。
“为啥要穿着裙子?”
“才刚买回来,会弄脏的......”
煤油灯下,英子平躺在炕上,捂着裙角,咬着嘴唇羞涩的道。
“我就喜欢你穿上碎花儿裙以后,这股子清纯劲儿~”
李小烽嘿嘿一笑,把低眉垂眼,任君摆布的英子翻了个个儿。
“趴着!”
李小烽粗声粗气的道,随即就如饿狼一般,猛的压了上去。
一夜无话,只有耳鬓厮磨。
……
天还未亮时,李小烽就已然已经穿戴整齐。
身背长枪,怀揣短刀,两条猎狗一前一后,紧紧跟在李小烽身边,不离五步。
风呼呼的吹,刮起一地荒草。
一人双狗,如离弦之箭、脱缰之马,披着天边的鱼肚白,快速穿插入大山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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