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草走到段十风的跟前,他仍是靠坐着一动不动,于是撇了撇嘴。
“起来。”
男人闭着眼不理,禾草咬了咬唇,有些难堪,拉着他的衣袖往上提了提,示意让他起身,替他更衣。
旁边的三个女人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心道,这是要故意为难她,便等着看好戏,却不想,段十风被女人轻轻一拉,真就站起来了。
禾草从旁拿过长衫:“手抬起来。”
男人将胳膊抬起,禾草开始为他穿衣系带,当转到他身前束腰时,男人呼出的气轻拂到她面上,那气息中还有些未散尽的酒意。
衣衫穿戴好后,又替他束发。
段十风的发色和他的眸色一样,颜色较浅,比较细软。
有一次他站在晨光中,她一眼看过去,他的身形模糊在淡薄的阳光里,连投到地上的影儿也是薄薄一片,好像随时会消失一样。
穿戴好后,禾草正要退后,又听到他说:“靴袜未着。”
禾草便退到一边不动了,说白了,既想求人办事,又放不下这张脸,再一个她从前被魏泽惯宠得狠了,不情愿在段十风面前做小伏低。
反倒是娥婵很有眼色地上前欲低下身替他套袜穿靴。
段十风将一条腿曲起,避开女人的手,踩在凳子上:“让你来了吗?我让她做。”
娥婵面上一红,只好退回,又将眼嗔向禾草:“还不快去,又不是哪里来的大小姐,端着个什么劲儿。”
禾草眼微垂下,咬了咬牙,告诉自己忍一忍就好了,不气,不气,她不生气,她必须要出府,于是上前蹲到他的脚边,拿起一双白绫袜,替他穿戴上,束上裤脚,再套上深筒靴。
段十风叫来下人,打水洗面漱口,一番工夫下来才问:“什么要紧事?”
娥婵上前笑道:“无甚要紧事,就是心里惦念着小王爷,所以来看看。”
“嗯。”段十风一眼扫过面前的几个女人,“你们都是?”
除了禾草,其他三人俱是点头应“是”。
“没什么要紧事,下去罢!”
那三人还待要说,段十风一个眼风扫来,全闭了嘴,不紧不慢地退出了房间。
“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出去!”段十风看着禾草说道。
禾草一怔,忙说道:“小王爷,您容我在这屋里多待片刻,我……”
“怎么?我那三个姬妾那般讨好,我都不待见,你对我没心,我又不犯贱,凭什么听你的?你以为你是谁?”
禾草暗忖,看来那一巴掌真把他惹恼了。
“小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和我一小女子计较什么,我今儿做了些可口的吃食,专程过来给您赔不是的,你看。”
女人接过见夏手里的食盒。
段十风就不作声了,没说让她留下,可也没说赶她出去,禾草自然不会轻易让他打发。
禾草将食盒打开,拿出小盖钟,放到段十风手边的茶案上。
“你做的?”段十风问道。
“自然,我亲手做的,小王爷尝尝看喜不喜欢。”
段十风没理会,揭开钟盖,只见一阵热气腾出,丝丝袅袅的热气下是乳白的汁儿,上面点了些红糯糯的相思豆。段十风斜眼看向禾草,再看一眼那相思豆,嘴角勾起一点讽刺。
禾草被他看得脸上陡然一烘,这是厨房做的,之前没揭盖子看,相思豆……这意图……
“这真是你做的?”男人又问了一遍,也懒待她回答,“说吧,找我有什么事,没事你也不会献殷勤。”
“我想出府一趟。”
“做什么?”
“我那铺子有些时日没去了,我这个店主总归要去看看。”
段十风拿起调羹在碗里舀了舀,又将那碗甜点推开:“那铺子值当什么,你算算能赚多少,我给你补多少,你把它关了。”
“那怎么可以!”
“有什么不可以,你开铺子不就是为了赚钱,又不是什么好营生,你把它关了,铺子里的那些伙计我来养。”
“段十风,你过分了?!”
“我就想让你断干净和魏泽有关的一切,如此而已,过分么?我不介意来点更过分的。”
禾草沉下心,看向段十风,男人也直直回看向她,没有丝毫退让。
“关店铺总得让我回去一趟吧,有些东西需要交代。”
“嗯,我让福生跟着你一道。”
禾草从段十风房里出来,咬牙道,等着,等我家哥儿回来,你还敢这般欺负我?
禾草想着想着眼睛就红了,又不愿哭出来,只把眼睛红着,把泪憋回肚子里。
午时过后,禾草乘着王府的马车到了城西的铺子,阿赞几人见了她来,全都开心地围拢上来,连店中的客人也笑问道:“老板娘怎的不管这铺子了,来了几次都没见到你哩!”
虽说铺子还开着,可没有她在店中,众人都少了主心骨,见了她来,如何不欢喜。
禾草回笑道:“家中出了点事情,这店子要关些时候了。”
堂中的客人摇头嘘叹:“这好的生意,怎么说关就关。”
“只是暂时的,待事情了了,再开张。”
那些客人点头。
“夫人,为什么要关店?”阿赞问道。
“我现在王府,身不自由,出来一趟不易……”
“主子,是不是段家小王爷强迫你了?”二丫一把抓住禾草的手腕,眼中冒火。
禾草悠叹了一口气。
“欺人太甚!”二丫气愤道。
“你小点声儿,我这次出来不易,求了又求。”禾草心里惦记着正事,让阿赞和三保在前面看着,将二丫拉到后院,把段家大郎和大皇子妃私通的事情说了。
“你让人把这个消息送出去。”禾草嘱咐道。
二丫应下。
之后,禾草便将店里的人清散了,各自做了安排,二丫和阿赞回了梨花院,三保在魏府外院谋了个杂活,新来的那个绣娘,给了她一笔遣散费,自去了。
二丫回到梨花院,将禾草今日告知她的事情写到信纸上,然后装进信封里,正要封印信口时顿住,想了想,把信纸拿出来,在信尾另加了一段文字。
禾草如何被段十风威胁,又如何被囚在庆王府一事全都写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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