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绿之和段一旭正在屋中说私密话,担心生出个女儿无法继承皇位。段一旭便说生出儿子最好,若是生的是女儿,便抱一个小子调换。
两人商讨中,段一旭突然觉察不对,脸色难看起来。
“怎么了?”段绿之见他突然坐直身体。
段一旭回头看着她,问:“你听。”
段绿之不明所以,但被他这个样子弄得紧张起来:“听……什么……”
“外面的锣鼓声呢?什么时候停的?”
街市有迎亲队伍,外面还有看热闹的人群,不该如此安静。
可当两人意识到时已经晚了。
魏泽布的这张网,终于可以收了,房门从外破开,段一旭和段绿之朝外看去,只见外面不知什么时候挤了许多人,有护卫还有衣着普通的男女。
这些人借着喧嚷声进来,他们根本没发现。
段绿之尖叫一声,忙掩好衣衫,又拿袖子掩住脸。
人群让出一条道,走来一人,进到屋内。
段一旭看着魏泽,心里恨得只是骂,知道自己被算计了,刚才那些话全被人听了去,他再难翻身,已来不及多想,眼下只能保住性命要紧。
不及穿整衣衫,跳下床就要夺路而去,魏泽从腰间抽出佩剑,岂会让他走,快剑一闪,朝段一旭刺去,不承想段一旭也有几分道行在身,动作迅速地避让开了。
魏泽又是一剑,段一旭一个转身,拉过段绿之推向魏泽,利剑直直刺入妇人隆起的肚子,魏泽眼皮一跳,想要抽出剑身,却怎么也抽不动。
而段一旭趁这一瞬,破窗跳入屋后的湖中,一个转眼没入湖水不见了踪影。
当段一旭跳入湖水后,刺入段绿之腹部的剑拔了出来。魏泽让侍卫搜寻,却找不到段一旭的踪迹,后张贴告示抓捕段一旭。
皇后同侍卫私通并假怀龙子,混淆皇室血脉的消息在大街小巷间传遍。
消息越传越离谱,皇室血脉早已污浊稀薄,再加上一国之母同人私通这等丑事,让百姓对皇室的威信产生了动摇。
到后来,百姓开始呼吁让护国大将军暂理国事,这个声音开始只在民间传,官府不出面平息,呼声便越来越高,有些会钻营的官员看准时机,心想,如今形势一目了然,不如早做打算,表明立场,以后还能得魏泽一分看重。
于是百官联合朝见太后,言说,护国大将军魏泽德施四海,仁及万物,如今北楚气数已终,望太后以山川社稷为重,将皇权禅于大将军,上应天命,下承民心,太后可安享晚年。
太后怔愣半日不言,后放声大哭,知道大势已去,仅凭自己已无力回天,只好起书禅国之诏,以求安享天年……
当初,禾草在庆王府,无意中得知了段一旭和段绿之的私情,让二丫在信中说明此事,去信于魏泽,魏泽事后便着人去探查,前后一细究,不难找出里面的猫腻,魏泽故意让段一旭回京,顺藤摸瓜,连窝端。
大皇子那个精气全无的身子,能让女人怀孕?扯淡!
太后的诏书下达时,魏家人已在前往京都的半途。
魏泽看了诏书,并不接受,上表自己德仁浅薄,太后无奈,召集群臣问之,该当如何。
群臣又鉴:“大将军恭逊辞诏,太后可再降诏。”
于是太后再次起书,请将军受诏,诏书下到魏府,魏泽看了诏书,再辞。
群臣再谏:“太后可直接布诏天下,禅国于大将军,上承天意,下顺民心,将军必不会再辞。”
太后无法,依百官之言行事,布诏天下,禅帝位于魏泽并亲捧玉玺奉于魏泽,魏泽这才受之。
文武百官,行三跪九拜大礼。魏泽接了玉玺,便开始执理朝政,改国号大夏,宫人将登基大典的礼服、冠帽,以及仪式所需提前备下。
登基之礼预备等将军家人回来后,再行。
魏泽也不在宫中留宿,每日处理完政务后仍回魏府。
这晚,禾草同魏泽睡下,不知几更天时,禾草听到身边有响动,迷糊中醒来,见魏泽双眼紧闭,眉心蹙着,满头大汗,嘴里喃喃讷讷不知在说什么。
禾草将他叫醒,魏泽睁开眼,转动眼珠看了看周围,然后坐起身调缓气息。
“是不是做噩梦了?”禾草问道,这几夜,他睡得不踏实,常常从梦中惊醒,问他,他也不说。
魏泽走下床,倒了一杯凉茶灌下肚子,这才好一点。
“你睡,我去书房还有些事。”男人随手披了一件外衫,系上腰带开门出去了。
禾草知道,他不想说的事情,怎么问他也不会说,只当这几日事情杂冗,让他自己清静一会儿,也不去扰他。
书房中一点光亮也无,连窗户都闭得死死的,魏泽就那么坐在里面。
那日,魏泽一剑刺进段绿之的肚子,剑怎么都拔不出来,好像有一股极强的力道同他拉扯。
他手上有多少人命,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可刺向段绿之的这一剑,却让他十分不适。
事后,魏泽就会经常做噩梦,不论是人是鬼亦或是神,没有让他怕的,可这个梦却让他怕了,梦是连续的,重复的……
梦里和现实没什么区别,家人都在,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他看着他们说话,看着他们笑,这时有一个声音从后响起。
“夫君?”
魏泽忙转过头,女子白净面皮,长挑身材,腹部隆起,嘴角含笑,是个十分温婉的女子,他心里开始发慌,好像有什么事情忘记了。
“夫君?你怎的了?”女子又叫了一声。
“没什么。”魏泽不知自己为什么回答,可就是说了。
女子一手抚过自己的肚子,微笑道:“刚才还踢了一下,是个小捣蛋,估摸着想早日出来见他爹爹。”
魏泽没再说话,女子又道:“夫君可是有什么心事,我见你这几日脸色不太好,夜里还常常说梦话。”
“我说什么了?”
女人想了想:“你嘴里总在叫‘禾儿’,禾儿是谁?”
魏泽便惊醒了。
又是一日……
依然是那个梦,还是同样的场景,这里是京都魏府,还是那个自称自己妻子的女人,她问自己禾儿是谁。
禾儿是谁,他怎么一下子想不起来。
然后他问来旺:“府里可曾有一个叫禾儿的?”
来旺思索一番,回道:“府里并无女子叫这个名字,不过……”
魏泽急问:“不过什么?”
“不过从前确实有一人叫这个名字,但是人早就死了。”
“怎么死的?”魏泽不知道自己在慌什么,有些喘息不过来。
来旺的嘴一开一合,就是没有声音,魏泽再次从梦中醒来……
这个梦在这段时日会一直重复。
禾草见魏泽常常晃神,问他,他只顾不言,从梦魇中醒来后,就把自己盯着,像不认识一般,缓过神来,又把她抱着不松手,口里说着,还好,还好是梦。
禾草见这样不是办法,却又无计可施,只好到寺庙上香,求菩萨保佑。于是带着人到了皇觉寺,上了香,便下山了。
下山时天色还早,便也不急着离开,便让马车候着,带了二丫和两个小厮在山脚下走走转转。
皇觉寺依山而建,山上山下风景甚好,山下有卖祈福带的,还有卖香烛的,也有卖茶水的。
禾草买了一条祈福带,上面写着保平安之类的话,然后在枝桠上寻了一个空处,踮起脚,亲手系到枝上,风一来,满树的红带,飘飘扬扬。
禾草又在树下双手合十,拜了拜,就要转身离开,却被一个声音叫住。
“夫人留步。”
循声看去,只见是一个摇铃持卦的道士,但见那道士头戴道巾,身穿长袍草履,一手执蒲扇,一手执卦幡,年约五旬,颇有几分道骨仙风。
“道长可是叫我?”禾草问道。
“正是。”那道士抬手示意,请禾草坐到他对面,“贫道替夫人算一卦如何?”
跟在禾草身边的二丫说道:“老道儿,莫不是骗钱的?”
那道士拈髯笑出声:“贫道替夫人看一卦,不要钱。”
禾草觉着这道士有趣,他一个道士哪里摆摊算卦不好,偏偏跑人家寺庙脚下,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于是坐下。
“劳道长替我算算,我可什么也不会说,道长若算得准,钱还是要给的,若算得不准,便让我这丫头把道长的胡须揪采几根下来。”
那道士叫住禾草,原是早看出了门道,心里已有几分了然,笑道:“还请夫人将八字报与我知晓。”
禾草哪里知道自己具体的生辰八字,只说了个大概。
那道士又用龟壳摇了摇,撒出几枚铜钱,相看一番,道士带笑的脸严肃起来。
“卦象如何?”禾草问。
道士叹了一口道:“不好,不好哇——”
禾草心里沉了沉,就算不信算命,也听不得这样晦气的话,心道,老道定是先说不好,再说如何化解,然后让她掏银子。
如此一想,女人故意问:“怎么不好,道长说来,又该如何化解?”
那道士叹息道:“解不了,大罗金仙来了也解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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