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一旭就算跑得再快,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跑得太远,一定是在什么地方躲了起来。
大爷疯了一般,将整个京都乃至周边全都翻找了一遍,几日过去,仍旧没找到人。
来旺端了饭食送入书房,想让大爷吃一点,整几日没合过眼,就这么不眠不休地找,院中上下人等,大气也不敢出。
“爷,您吃些罢!”来旺将托盘小心翼翼地放到桌上,“老夫人和小姐儿们眼看着就回了,这么大家子人都还指着您。”
来旺说完,见魏泽探出手将碗中的调羹丢在一边,端起来猛灌了一口汤水,见他吃了点,来旺才松下一口气。
正在此时,门被打开,慌慌张张撞进来一个小厮。
来旺上去就踹一脚:“贼猴儿,慌什么?”
那小厮咽了唾沫,没口子大声道:“找到了!大爷,护卫,找到了!”
一通乱语,也不知是谁找到,大爷找到了,护卫找到了,还是谁找到了。
魏泽急出书房,走到前厅,只见护卫押着一男人,男人披散着发,被麻绳乱捆着,身上血痕斑斑。
魏泽走上前,提揪起男人披散的发,露出男人的脸来,正是段一旭。
“我夫人呢?”
段一旭对着魏泽吐出一口血沫,露出满嘴的血牙:“我——吃——了——”
魏泽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再次问:“我夫人呢?”
段一旭笑得癫狂,一边笑一边摇头:“魏贼,你杀我孩儿,你的报应来了!”
“你告诉我她在哪里,我饶你不死。”魏泽又道。
然而,段一旭笑过后垂下头,如同死人一般,不再言语。
“拉下去用刑,让他开口。”
侍卫听令将人带了下去,然而一整夜过去,无论怎么逼问,段一旭仍是闭口不言。
施刑架上之人已是血肉模糊,连叫喊声都发不出来。
魏泽坐在幽暗处一言不发,搁在扶椅上的指小幅度地乱点着,来旺立于魏泽身边,知道大爷已经没了耐心。
“段一旭,你何必苦撑,想彰显你那所剩无几的骨气?你既没有段十风的聪敏,也不得你父亲看重,无论从才智还是为人,你都比不过你弟弟。”魏泽冷声道。
段一旭缓缓抬起头,终于开口:“你懂个屁!”
“自诩明珠蒙尘,却不得你父亲重用,亦不被其他人承认,认为是你弟弟抢占了本该属于你的风光,然而你却不愿承认,你的不出众,是因为你本就蠢笨。”魏泽又加重一句,继续道,“当得上‘厚颜无耻’四个字。”
段一旭这一辈子都活在段十风的阴影下,以为他死了就好了,然而并不是,他没有得到解脱,如今又被魏泽提出来。
魏泽看准段一旭的心结,将它抽出、扒开,用言语激他,乱他方寸,他越不想听什么,他越要说什么。
“段十风此人虽阴险,却也有担当的一面,而你嘛,只是在他脚下露肚皮的狗儿,卑劣懦弱且无能,妄图通过女人孩子得到权利。”
“你闭嘴!我只是出生不如他,如果我也是王妃所生,我不比他差!”段一旭嘶吼出声。
“危难时刻拿自己女人和孩子挡刀,你连人都不算!我告诉你,这辈子你就是阴暗角落的老鼠,永远见不得光。”魏泽已经把他看了个通透。
“杀了我,给我个痛快……”
明明每一步都在按他的计划来,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却突然坠入地狱,什么都没了。
魏泽眼皮抬起,走到他面前:“你想死?可以,你把我夫人藏在哪里,你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你若不说,后面还有大刑等着你,到那个时候,我可就不是这般好说话了。”
段一旭将头耷拉下,终于开口:“她不在我手上。”
魏泽指尖猛地一抖,压着声音:“在哪儿?”
“我把她掳走后,找了一辆车拉到南郊的一处废旧寺庙,准备先在此地躲躲,再用她来威胁你,中途她醒了,说要小解,我心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还怕她跑了不成,便让她去了。”
“然后呢?”
“她走到一棵树后,趁我不注意,想要逃跑,我便追了上去,偏偏旁边有一条河,她见我追来,一头就扎进河里,那晚下着暴雨,天又黑,水又急,她一下去就被淹没冲走了。”
段一旭说完,慢慢抬起来,嘴角起了一丝恶笑:“魏泽,那个水势,她活不了……”
魏泽听完,往外走去,身后响起段一旭的叫喊:“杀了我!你答应了的,只要我说出来,你就给我个痛快。”
“吾妻找到之时,便是你解脱之日。”
魏泽立刻让所有人去南郊搜寻,特别是沿河一带,连个石缝都不能放过,所有地方细细搜索。
然而两天过去,仍没有找到。
此河名青天河,是近畿区最大的河流,一路往下,通往其他地方,有可能通往连接的城池,也有可能通往山川腹地,还有可能分流到细小的清溪或者汇入更大的江泊。
水位浅时,宽广的河面便会突出大大小小的礁石,水流急躁地往礁石上冲打,涨水后,礁石淹没,水下尽是暗流涌动。
魏泽立于岸边,天又渐渐暗了下来。
这时有一护卫前来上报:“将军,找到一只女人的鞋子。”
魏泽将那鞋子接过,紧紧攥在手里:“好,再去找。”
夜间,青天河边灯火通明,搜寻之人一批换下另一批。
搜寻一直在继续,不论换了多少波,岸边始终站着一人,光慢慢爬上他的衣身,又悄悄退下,立在光下,沐在夜中,不曾变过。
又是几天过去……
“大爷,回去休息一下,小的守在这里,一有消息立马报于您。”来旺说道。
来旺看了不忍,面前这人还是他家主吗,不过十天,人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精神正在消散和流逝,像一个快要停摆的陀螺,被残存的力念驱动着,直到力念殆尽,转动停止……
别说南郊,整个京都连同京都周边的城镇都搜寻了个遍,连个影儿也没有,那晚下暴雨,青天河涨水,那样大的水势。
夫人从失踪到现在,已有十日,所有人心里都清楚的一件事,凶多吉少。
来旺劝说魏泽回府中休息,他在此处守留,魏泽仍是一言不发。还要再劝,远处跑来一小厮,跪到魏泽脚边:“大爷,老夫人回来了。”
魏泽身子晃了晃:“回。”
魏母等人一回到魏府,便听说了禾草失踪的事,又得知魏泽不眠不休地在外寻人,便让人去叫他回来。
上房站满了人,魏母,裴之涣,戴良玉,万鹤,还有魏家二房,听到门帘响起,众人看去,一个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逆光而来。
高大的个头只剩下高大,没了灵魂,那腰也不直了。
当众人看见魏泽的模样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哪怕一句安慰的言语也说不出,任何话说出来,在他的面前都显得太轻淡。
魏泽的脸像冰封住了一般,双眼布满血丝,脸颊凹陷,衣衫不整,他的精神垮了,在宽大的锦衣下摇摇欲坠。
“儿,你要打起精神,咱们慢慢找。”
周氏赶紧让奶母抱出安姐儿,让他看,如今安姐已有一岁多,长得又伶俐又可爱,十分乖巧懂事,回来之前还对她说,回来就可以见到爹爹和娘亲了。
奶母将安姐儿抱到魏泽面前,众人让安姐儿叫爹爹,安姐儿看着眼前的魏泽,有些怕,有点认生,想叫又不敢叫。
“爹爹……”
魏泽不看孩子还罢,一见到孩子,尤其看见同她娘相似的眉眼,一口气血再也压不住,怄出一口浓血,晕死过去。
众人慌忙不迭,请了太医来诊断,说魏泽着了一口重气,导致气血逆行,这才昏迷不醒。
“太医,我哥哥什么时候醒?”戴良玉问道。
“睡一晚就能醒来。”
太医的话让众人松了一口气,然而三日过去,魏泽依旧没醒,宫中的太医,民间的大夫都请了,都说人没有任何异常,不日就醒,然而没有丝毫转醒的迹象。
又过了半个月,魏泽仍是昏迷,每日只能靠流食续命,高大的身躯肉眼可见的消瘦。
国不可一日无主,万鹤同魏泽其他的亲信商议,应尽早登顶,如今朝堂异动,不能再拖,迟则生变。然而,魏泽又昏迷不醒,更不知何时转醒。
众人一商议,决定拥裴之涣登上皇位,左右是父子,以后再传位也不迟。
裴之涣登基后,先是替当年因得罪庆王而被抄家的周家,也就是周氏的母族,平反昭雪。
再布诏天下,认回魏泽,册封太子,以裴泽之名入了宗谱,名字只不过一个称呼,是以,口头上并没改,仍以魏泽称呼。
至于魏泽为何是裴之涣之子,当年又发生了何事,宫中书史施重墨,书写当年皇帝如何助皇后逃脱政敌追杀,太子又如何忍辱负重,克己慎行,英武才决。
当然,前因后果,邸报和民间公告并不会完全照实了写,只书写一个让大众能接受的冠冕理由。
当初跟随魏泽出生入死的手下、亲信、谋事等一众人等,封官的封官,提拔的提拔。
福宁宫,皇后居住的正殿,殿堂正首坐着一富丽妇人,妇人五十多岁的模样,戴着金冠,身着绸面翡翠色宫装大袖衫,眼角牵出岁月的纹路,眼中蕴含着忧悒之色。
此人正是周氏,也是如今的大夏皇后。
她的下首左边坐着戴良玉,如今的福宁公主,右边坐着封诰的娄氏。
“太子还没有苏醒的迹象?”娄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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