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那一日爬山,一直有人在跟着他们,魏家二房姐妹先行,引开了一部分,魏泽落后引开了一部分,剩下一小部分被魏秋解决了,这才带了禾草逃离。
那晚,魏秋说要去林间方便,就是将跟随的眼线解决掉。
禾草看着魏秋,总觉得他话里还有话:“他是不是还说了什么?”
女人的问话,已经说明了一切,她多多少少明白魏泽的用意。
“姨娘,为何要问那么清楚,大哥哥让我照顾你,他将你托付给我了,我会代他照顾你的余生。”
禾草摇头,不愿承认,魏泽不要她了,他怎么会不要她!
魏秋轻叹一口气:“哥哥的身体,姨娘应该比我更清楚。”
“你知道了?”女人张了张嘴,艰难出声。
“大哥告诉我了。”
“后面还有几十年可活,我都不怕,他怕什么,只要两人在一起……”
魏秋将禾草的话打断:“孩子。”
“什么?”
“孩子,这个毒会延续给子嗣,大哥今生不会有子嗣,他不忍你孤独终老,他所做的一切都在替姨娘考虑,所以,秋儿求姨娘也体谅一下大哥的苦心,替他想一想罢。”
那个毒会传给孩子?她和他的孩子,福安,度儿,还有初儿,禾草突然一阵心绞,眼前一片模糊,所有的光影全都打散,耳中嗡嗡发响,眼前的影儿慢慢重聚,交叠在一起,
一个熟悉的身影缓缓出现,俯身看着她。
声音从很远很远传来,那声音带着风的急,带着水的湿润,跋涉了好远的路,再次响起,一声比一声清明。
“禾儿——”
“禾儿——”
“醒一醒——吾妻,醒来罢——”
然而一个力道,将她拉回:“姨娘!”
“姨娘!你怎么了!”
禾草眨了眨眼,看清了眼前人,是魏秋,男人脸上神色十分难看,眼中溢满了恐慌。
禾草揉了揉头,一只手仍抚在胸口上,心乱撞着,额上出满了细汗。
魏秋忙倒了一杯凉饮递到她手里:“胸口不舒服?”
他十分后悔,不该告诉她这些话。
禾草抿下一口茶水,缓了缓,胸口好受了些:“秋哥儿,我把你当弟弟看待,没有男女之情,你应该知道。”
魏秋又是一声苦笑:“姨娘都没和我生活过,怎么知道没有男女之情?”
禾草起身,打开房门:“我心中只有你哥哥一人。”
说罢就要离开,魏秋的声音从后传来:“我不介意做哥哥的替身。”
禾草猛地一怔,头也不回,出了魏秋的房间。
山中的夜是静的,禾草躺到床上,回想刚才魏秋说的话,魏泽想让魏秋代他照顾自己。他保她逃离京都,又让魏秋护着她。
这一次,魏泽从曲源县去京都太晚,根基浅,束住了手脚,他只能以这种方式送她离开,可魏家的其他人怎么办,周氏,还有魏家二房,这些人怎么办?
想着想着,蒙眬睡去。
次日,魏秋起身,看了眼对面的房间,门仍闭着,于是到院中洗漱,待洗漱毕回了屋子,对面的门仍关着,房内没有一点动静,于是上前敲响房门。
敲了几声,里面仍是没有声音,男人心里一突,将门大力推开,一眼看去,松了一口气,便隔着距离,叫了几声,发现叫不醒,又上前推了她好几下。
女人这才悠悠转醒。
“你怎的进我屋里了,像什么样子,快快出去。”
魏秋龇牙笑了笑:“姨娘昨夜没少看我的,我在门外叫你,叫不醒,这才进来的,不承想一大早反被姨娘训斥。”
说罢扬着头,大步出了房间。
禾草撇了撇嘴,不得不感叹,年轻就是好啊,受了伤,才睡一夜,精神就回转了。
用罢早饭,禾草见魏秋又要出门,问他:“你身上有伤,还出去?”
“这么点小伤当什么。”
“还去山上干什么,你出来身上会没带银钱?”禾草乜了他一眼,“我看你演上瘾了。”
魏秋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之前为了在她面前装猎户,不得不每日上山狩猎,他虽弓马娴熟,却不识山况,也不会爬山,每回出去,还必须带着猎物回来,为此,身上时常挂彩,上次他一脚踩空,差点坠落崖底,险些丧命。
男子讪笑道:“有钱,有钱。”
禾草走到树下,避开刺眼的阳光,招手让魏秋也走到树下,问道:“秋哥儿,马车在外面?”
“在。”
“你带我去一趟这附近的镇子。”禾草见魏秋面露难色,继续道,“放心,他费了那么大的苦心,就是为了让我远离危险,我不会给他添乱,你不是说待他功成,我们便可以出山么,那我就等他功成,我会在这里等他来。”
等他功成,她非要狠狠骂他一顿,不行,骂不解恨,她还要打他,把他打疼,想甩开她?没那么容易。
“那去镇上做什么?”魏秋问道,山脚下有一个小镇,其实并没太远,上次她问他,去一趟附近的镇子需要多久,他哄骗她,说需要两日,其实来回一个时辰就够了。
“买个大一点儿的桶,再买些其他的生活用品。”
既然要在这里长住,又有这个条件,生活上还是过细一点。
魏秋见她想通了,自己也不用时刻提心吊胆,怕被拆穿身份:“姨娘稍等,我去把马车赶来。”
禾草“嗯”了一声,进到屋里,拿着角壶装了些水,待魏秋把马车牵来,出了院门,将院门上了锁。
魏秋正待搀扶她上马车,不承想女子摆了摆手:“不用,我就坐在车辕上,咱们也可以说说话,看看山野间的景儿,呼吸林间的气息。”
魏秋哪有不应的,巴不得一声儿,将禾草扶到车辕上坐好,自己坐到另一边,驾着马车往山脚下的小镇行去。
路行山野,两边峭壁对峙,依青天鳌山穿云,千绿万翠野鸟鸣啾。
因扒了蓝玉这层皮,魏秋在禾草面前也端不起架子,于是禾草问他什么,他也不再刻意隐瞒。
“他驻守之地是不是也在附近?”禾草问道。
魏秋自然知道她在问什么:“边境线很广,我也不确定大哥如今在何处驻扎。”
两人到了镇上,这是一个坐落于山脚下的小镇,不像大城镇人口密集,他们乘着车,不一会儿就把小镇走完,把生活一应所需买了,又买了些吃食。
正巧也到了饭时,两人肚子有些饿了,魏秋将马车停在一个饭店门前,小二出来将马车拴好,二人进到饭店,点了三盘小菜,并一壶茶水。
饭店中陆续进来食客,等饭菜时,闲散聊天。
“听闻北楚派了一员大将,居然让西缙吃了一次败仗。”一人说道。
“我看是侥幸而已,西缙比北楚强太多,哪一次不是北楚割地赔款收场。”
先前那人接话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听闻这位魏姓将领不过二十来岁,如何敌得过西缙强兵。”
“管他呢,反正咱们这里谁也管不着,就当热闹看了。”
“这话不对,如今两国争战才顾不上咱们这弹丸之地,待他们分出胜负,咱们这里只怕也要被波及。”
“乱世下,哪里有绝对的安宁之地,都是偷生苟活罢了。”
魏秋看了一眼禾草,见她面色平静,放下心来,他就怕她听到大哥的消息,然后不顾不管地去找他。
饭菜很快上了桌,二人吃完后坐着马车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日落西平,天边染上红霞。
“秋哥儿,你去帮你大哥罢,不用守着我。”这一次魏泽的路更难走,身边多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帮忙,就多一分保障。
魏秋看向禾草:“姨娘不必担心,大哥他可以的,我怎能丢下姨娘一个人,若把姨娘弄丢了,这条小命估计不保。”
他记得第一次见禾草时,她还只是大哥的小丫鬟,扎着两个圆圆的鬏鬏,身上没几两肉,又瘦又小,只是那一双眼睛特别黑亮,笑模笑样的。
后来他经常去大房找大哥,她就陪在大哥身边,形影不离,每回她看见自己,就一口一个“秋少爷”的叫。
他见大哥待她好,而她呢,满眼只有大哥,就有些吃味,明明他才是大哥的阿弟,怎么感觉大哥待这丫头比待他这个弟弟还好,于是他总会背着大哥,使些小手段捉弄她。
可不管他怎么戏弄她,她仍是笑的,从来不同他计较,有时候气急了,也只胀红着脸,嗔他一眼。
再后来长大一些,他才悟出来,他不是吃大哥的醋,而是在吃她的醋,为什么她满眼都是大哥,眼中没有他。
多年以前,她在山亭里,将脸偎在胳膊上,告诉他,她说她喜欢大哥,她马上就是大姑娘了。
那个时候他说了什么,他告诉她,大哥的心不会只在她一人身上,她会受伤,受重伤。
他料对了一半,料错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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