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芳当然相信宁怀璧是个好爹。
爹爱她,爱弟妹。对她娘,也真心挺好的。
但她爹不仅是她爹,是她娘的丈夫,她爹还是祖母的儿子,宁家的嫡子。
夏珍珍已经不能生育了,但她爹不可能只有安哥儿一个儿子。所以他亲近辛姨娘,这是天经地义,完全无法指责的事。
但宁芳不是旁观者,她是她娘的女儿。所以,她有足够的理由心疼夏珍珍,又要面临这样一个噩耗。
想起如果夏珍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从那些不怀好意思的三姑六婆嘴里得知这个消息时,会有多难过,宁芳就宁肯自己去当这个坏人。
可选择开口的那一刻,她的心情无比沉重,连话也无比艰涩。
但好歹,她还是说了。
“你把人都支开,就为了告诉我这个?”
呃?
跟想象的完全不同,她娘竟然半点也不伤心难过!
反而好笑的看着瞪圆眼睛的女儿,大方道,“这事我早知道了,你爹一回来就告诉我了。”
什,什么?
宁芳惊诧之极,“爹跟你说了?你早知道了?那你怎么没说?”
关键是你看起来怎么一点也不伤心难过?
亏得宁芳都准备好小手绢和小肩膀,准备迎接她娘的眼泪好不好?
夏珍珍翻翻白眼,戳戳女儿的小额头,“这种事,跟你个小孩子说什么?再说辛姨娘有了身孕也是好事,多子多福嘛,她能生就让她生呗!”
夏珍珍说这话可半点不违心,虽然已经记不起自己是怎么生出三个孩子来的,但她觉得,那一定是很疼很疼的。
反正谁爱生谁生,她是不想生了。
喂!
就算生孩子就如同过一次鬼门关,可你这一脸庆幸的表情真的对吗?你对我爹不是真爱!
宁芳忿然道,“怪不得外祖总说你没心没肺!既然早知道了,你难道不应该想想,该怎么办吗?”
“那你说该怎么办?是谋算着让辛姨娘小产,还是把她生的孩子抢过来?”
夏珍珍无赖的一摊手,反倒把宁芳问住了。
是啊,就算辛姨娘不好,可她生的,也是她爹的孩子。难道她们还能这么狠心,去谋害她爹的孩子,自己的手足吗?
宁芳自问做不到。
“所以,”夏珍珍做了个总结,“我倒希望她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给你们添个弟妹。算算日子,她都快生了,怎么还没回来?”
可宁芳不怎么关心这个,她只是不安,“那要是辛姨娘回来,非要把安哥儿要走怎么办?”
夏珍珍有点不舍,不过又看女儿一眼,“那娘不还有你们三个吗?就算你们往后都是要嫁出去的,但若是知道我被欺负了,都不管我的吗?”
呃……
宁芳忽地觉得,自己真是想太多了。
只要她们姐妹三个好好的,她娘不再犯错,谁还能休了夏珍珍不成?
既是正妻,以宁府的家风,怎么可能让一个正妻沦落到十分不堪的地步?更何况,她娘还那么有钱。
宁芳虽然不清楚细节,但从她爹反复交待她要好好孝顺外祖外祖母,常给他们写信的嘱托里,就可以感觉得到,她外祖分家时,应该给她娘偷偷留了好东西。否则不会让她本就很有良心的爹,每回一提到夏家,总是又感动又愧疚,活象占了人家天大的便宜似的。
想想将来,就算不算自己,两个妹妹可一个是未来的侯夫人,一个是未来的大才女,夫家都是一等一的世家名门,有这么两个得力的女儿在,就算辛姨娘再如何,也翻不到夏珍珍的头上去。
想通了的宁芳终于安心了,不好意思的冲她娘嘿嘿一笑,“我这不也是担心娘嘛,好啦好啦,你既知道,算我瞎操心好了。你去陪茵儿她们,我回房做功课了。”
“站住!”眼看大闺女就想溜,夏珍珍可不干了,一把将她脖子拎住,“可这事儿,你怎么知道的?你爹就告诉了我,我只告诉你祖母。谁会多嘴跑到你跟前说?”
这话倒是把宁芳问住了。
对呀!
光想着辛姨娘怀孕可怎么办,她怎么忘了问问,宁淑珍是怎么知道辛姨娘怀孕的?
正在此时,褚秀琴自己送上门来了,含蓄而完美的解答了宁芳这个问题。
“……这事,我也觉得奇怪呢,要不是至亲也不会跟人说。可府上除了你们,最近也只有二房的人回来过,可他们又是怎么知道的?真真让人想不通了。”
呵呵,宁芳算是明白了。
辛姨娘是从京城北下,二房是从西北归来。
殊途同归。
搞不好这两堆凑到一块儿,说了点什么,等上回“家人”回府,不就闹得合府皆知了?
只瞒着她们长房,是想要到时看她们笑话吧!
不过这个情报可太重要了,想想宁芳觉得,便还褚秀琴一个人情也无妨。
于是宁芳便道,“秀姨方才说的什么重阳诗会,我们年纪还小,也不懂做诗做词什么的,祖母未必同意带我们去。不过秀姨既说得这样热闹,我必缠着祖母,一起去开开眼界,到时秀姨也一起啊!”
起初听她口气,禇秀琴只当无望,白卖一个人情。后来又听宁芳如此一说,她可是喜出望外。
“那我就等着你的好消息了,若你不嫌弃我的绣工拙劣,回头我再做几个香包送你玩吧。”
宁芳拿着她送来的宫扇笑道,“秀姨这样好的绣工我若还敢嫌弃,那才是有眼不识金镶玉了。对了,画眉,去拿一瓶蔷薇露来送秀姨。”
禇秀琴忙推辞道,“才吃了你的东西来道谢,你要再送我东西,可怎么好意思收呢?”
宁芳道,“区区一块饼,可抵不上这么好的宫扇。况且秀姨还要赠我香包的,我先把东西送了,回头也好厚着脸皮收礼啊!”
禇秀琴到底接了蔷薇露走了。
路上丫鬟便忍不住道,“小姐你看,这长房可是真阔气。二姐儿才几岁,就买这么贵的香露给她使。若是……”
“快住嘴吧!”禇秀琴握着不足两寸的精致香露,心中却有些犹豫起来。
她自幼父母双亡,尝够了寄人篱下的苦,却也极善看人眼色。
宁芳肯对她好,自然是因为她懂得投桃报李,可若是让她发现自己算计她爹,她又会是怎样嘴脸?
虽说富贵险中求,但也要看这个险值不值得冒。横竖宁怀璧又不在家,禇秀琴觉得,不如等那个传说中的辛姨娘回来,先坐山观虎斗,再做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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