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老娘和南庄头一个捂眼,一个捂着下身,痛得凄厉大叫。
那媳妇伤人后,哈哈大笑!
“孩子,娘给你报仇了,给你报仇了!你爹,你爷爷,你太奶奶,这帮子混蛋为了几块地就伤了你,我就要他们血债血偿!王妃,王妃娘娘!”
她扑通冲着宁芳的车前跪下,狠命磕了几个头,“这家子没一个好人,求您把我的孩子带走吧!我就是做了鬼,也谢谢您的大恩大德!求您了!”
宁芳见她神色不对,才想出声,可这媳妇反手就拿着剪刀扎进了自己喉咙,死于当场。
老太监郭让抱着婴孩,泪流满面。
“作孽,作孽哟!我是当年家里没饭吃,为了活命才被送进了宫。可为了保住这条小命,从小到大在宫中,也不知挨过多少打骂,受过多少委屈。时常想着,倒不如早早死了痛快。”
“这孩子这般小就净了身,往后他个子长不高,身子骨也长不好,能活到成年就是好命。可就算活到了成年,一辈子连个人味儿都不知道,又有个什么趣儿?”
“怎么竟有这样狠心的亲人,怎么就这么苦命投胎到这样的人家?”
……
宁芳再也听不下去,甚至都没有勇气多看一眼他手里的可怜孩子。
转身进车,泪流满面的离开了这个让人伤心的地方。
是她错了吗?
她是不是应该对南家更宽容一些?一早就跟他们讲明利害?
又或者她不应该这么心软,处处给他们留有余地,反而让他们以为自己心软可欺。才会用这样残忍的法子,残害了一个可怜的孩子。还有,他可怜的娘。
沉重压抑的坏气氛,一直持续到宁芳到了英王府的庄子。
还没落车,石青就喜气洋洋的迎上来,“王妃快请进去,瞧瞧王爷给您送什么来了!”
宁芳错愕,程岳给她送东西来了?
等她去了刚打扫好的房间,揭开棉布,看到篮子里的小东西,一颗憋屈许久的心,瞬间软成一片。
那是一只才出生不久,巴掌大的小兔子,雪白的皮毛里还透着微微的粉。
因突然被揭开篮子,许是觉得有些冷,小小的身子微微瑟缩了一下。一双琉璃似的红眼睛,纯真无辜的看向宁芳。粉红色的小嘴轻轻嗫嚅,看得人心都要化了。
卢太医的夫人体弱胃寒,又没力气抱重些的猫狗,家里便给她养了只小兔子,让她日日捧着,正好护着胃,亦可解闷。
宁芳带人出来泡温泉,见着摸过几把,很是喜欢。
没想到底下人就留了心,把话传了回去。然后英小王爷便上了心,这些天几乎是上天入地,满京城的搜刮,才给她弄了这么只又美貌又可爱的小兔子。
“王爷送来的不仅这只小兔子,还有许多南方送来的瓜果贡品。连府门都没进,就快马加鞭给王妃送来了……”
石青还想替他家王爷美言几句,可王妃已经起身,目露异彩,捧着小兔子道,“我们回京城去!”
呃……啊?
一旦动了这个念头,王妃生平头一次体会到归心似箭是什么滋味。
“你赶紧安排,让庄子上的管事们即刻来见我。然后打点行装,横竖此处已经离得京城不远,官道也修得好。咱们抓紧时间,这会子才是正午,或者天黑之前,便能赶回京城去了!”
“至于庄子上的事务,便由你和百灵留下来打点,回去我要查问。”
“至于祖母那边,也不必送信了。等堂叔和戴良接了人到这里,随她们歇息几日,再返京便罢。”
“马车行李跟在后边,我骑马就是。给我挑匹温驯老实的,好歹比坐车快!”
看宁芳一迭声的安排着,还催他快去。从错愕中回过神来的石青,苦笑着小跑开了。
哎!
到底人算不如天算,才跟百灵熟悉了没两天,结果王妃却要回京去。
但他怎么可能留下,让王妃骑马跑回京城?王爷知道,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唯一的法子只得自己先把王妃妥妥当当送回去,再来就是。
听王妃那意思,要不是大老远的头回过来,总不好不叫庄头管事们请个安,王妃这会子就要打马扬鞭,往京城里飞奔了。
也不知王爷送只小兔子,是哪里打动了王妃。这一手往后可真要好生学着些!
至于这黑水庄,别看名字怪吓人了,却是个山清水秀,民风淳朴的好地方。
且在英王府手下前前后后打理了好几十年,若说这里还跟白虎庄似的,有那么些作怪的妖孽,程家三兄弟都可以去自挂东南枝了。
所以宁芳可以放心的当个甩手掌柜,在见完这里的几个庄头之后,便上了马车。
对,还是马车,不是马。
看她疑惑,石青道,“如今天寒地冻,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让王妃千金之躯骑马受罪。这马车别看外形没什么变化,其实内里极其轻巧,让杜鹃伴您坐里面吧。且用了四匹最好的快马,一会儿跑起来您就知道,真不比骑马慢的。”
宁芳这才赞赏道,“你有心了。”
就她那三脚猫的骑术,能坐车,自然比骑马舒服。
闲话少说,很快上了车,趁着天还未黑,石青带着护卫们,紧紧伴在宁芳左右,打马往京城而去。
英王府。
天交二更,四下黑透。
赵同已经过来提醒过两回了,可程岳依旧没有睡意。
在灯下翻看着宁芳平日习字的字帖,只觉得屋子里空荡荡的,静得没有半点滋味。
也只有看着宁芳那熟悉的笔迹,闻着上面染着她淡淡胭脂味的的墨香,心里方觉平静。
要说从前那二十年,自己也是一个人过来的。
为何如今宁芳才来身边住了不到半年,竟觉得,竟觉得如此的难以割舍了呢?
从她离家的那天起,程岳便忽地发觉。
这住惯了的屋子竟是大得离谱,也静得离谱。连平素吃惯的饭菜也全都没了滋味……饭菜?
他忽地想起一事,“赵同,算着时日,宫中的年货也该发下来了吧?”
赵同一愣,“王爷问的是……那些瓜果不是已经给王妃送去了么?”
程岳皱眉,不满意他的不机灵,“我说的是过年的海产河鲜!”
啊!
赵同恍然,然后赔笑,“王爷您大概记错了,那些鱼虾为了新鲜,都得等过了腊八才发,这会子还早呢。”
程岳皱眉想想,似乎也是。只是往年他也不怎么留心这些,如今倒是有句话要交待。
“王妃最爱吃虾。今年就别往外送 ,都留在府里吧。唔,明儿你打发个人去温泉庄子交待一声,叫单雄想法子也养些河虾。”
赵同笑得有些不自然。
听说王妃前些天去了,才交待过,不让养那些娇贵东西。这会子王爷倒好,要给王妃养虾。
赵同就算没养过,也知道虾这玩意儿娇贵,也没听说有过温泉养虾的,这话可怎么传呢?
可他家王爷不管,还要养其他,“鱼也要养些,尤其江南的小鲫鱼儿。记得从前冬天在乡下,王妃最爱那个小鲫鱼汤,和切得细细的白萝卜丝儿搁一起,炖成奶白色,搁一把面条就极鲜美了。只她家弟妹也爱,她这做姐姐又懂事,只好回回让着弟妹。不过我去到上溪村那会子,若有鲫鱼,她总是先给我送来的。”
看王爷唇角微扬,显然是有几分炫耀和得意,赵同越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这恩爱秀给他一个太监看,真的好么?
好在王爷并不需要他的回应,只是满足了炫耀的心情,就让他记着传话了。
而赵同除了应下,还能怎么办?
炫耀完了,心情好了,王爷您能睡觉了么?您不睡,满院子的人都得瞪大眼睛陪您熬夜。明儿还能派谁去给王妃送信呢?
赵同心里吐槽,正想劝上几句,忽地门被推开了,徒弟赵安慌慌张张闯了进来。
赵同皱眉,怎地这样没规矩?
可下一刻,他差点咬了自己舌头!
因为赵安抢着挑开门帘,是为了让后头的人进来。
而后头那个人,进屋就摘下斗篷上的风帽,欢快的扑到程岳跟前,“王爷,我回来了!”
嗤啦一声脆响,王爷手中的那张字帖给撕成了两半。
来人顿时撅起小嘴,“王爷您好好的,怎么撕了我的字儿?”
而回过神的程岳,已经顾不得隐藏他还“伤重”的形迹,也不顾他素来儒雅冷静的风度,径直光着脚,就从软榻上跳了下来。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大冷的天,还深更半夜的!是出了什么急事还是怎样?你可别告诉我你是骑马赶回来的!”
“都死人吗?还不快去给王妃准备热汤沐浴?瞧这手脸冰的,叫厨房快熬了姜汤,做些宵夜来,不许给她做那些油炸的东西!下碗馄饨面就是,只多配几样点心小菜,要素一些,省得伤了胃!”
“你这不省心的丫头,快去把自己弄暖和了,我回头再细审你!石青呢?叫他来!我让他好好照顾王妃的,他是怎么办事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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